第91章 可贵

这般好听清越的声音,很快引起了人注意。

从佟府散了宴出来特地央了母亲不用回府先逛逛灯会的梁心慈一行正好路过,闻声便望了过来。

但见一玄衣男子端坐那厢,生得是气宇轩昂,龙章凤姿,一看就不是普通少年,梁心慈一颗心登时就黏了过来。

她提了步,下意识便想往这边去,身旁的陈婉君猛地拉住她,“你瞧对面那个,是不是苏纺?”

苏纺?

她不是早早就离了佟府回去了吗?

梁心慈疑惑间,果真看到那不凡的少年对面坐着的银红身影,那不是苏纺又不是谁?

苏纺怎么会在这里?竟和那少年侃侃而谈,好像很熟稔的样子?

梁心慈心下不由愤慨,就苏纺这样的女子,凭什么总有这么多俊俏的儿郎围绕在身边?

那什么姓贺的车夫就不说了,不过是个贺家庶子,但眼前这个少年,一看就贵不可言,凭什么苏纺也识得?

梁心慈怔忡间,本不屑同两人一行却碍于舅母有言在先不得不同行的谢蔻已然抬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纺表姐,好巧,你也没回家,来逛灯会呀。”

谢蔻立于桌边,笑吟吟道。

不甘落后的梁心慈和陈婉君随后走了过来,也跟着柔声唤了一声表姐。

虽是望着苏纺,但余光却频频打量着封泽。

就近看,这个少年郎更加的风度翩翩呢。

梁心慈只觉得自己面也红心也跳,压都压不住,她自觉是不动声色的睨了封泽一眼,装作好奇道:“纺表姐,不知这位公子是?怎么从前从见过?”

这语气酥的,让苏纺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怎的,见这三个姑娘都自认为不着痕迹的巴巴的偷瞧封泽,她心下便有些不舒服,因此只冷了脸,淡淡道:“你没见过的人多了,难道个个都要认识不成吗?”

梁心慈闻言一僵,这苏纺,说话真是太不留情面了!

她泫然欲泣,捻着手帕拭了拭眼角,语气更加柔弱,在这冷风中,好似随时都要被刮走一般。

“纺表姐,心儿只是好奇罢了,你作何这般语气对我?”

苏纺双眉间愈发拧成了麻花,“我也好奇你怎么突然间说话如此嗲声嗲气了,不如你先告诉我这是为何?”

要知道,这可是向来说话都横冲直撞尾巴翘上天的一言不合就打人一点都不懂遮掩低调为何物的梁心慈,这般说话还真叫人有些受不了。

陈婉君和谢蔻没忍住,俱都掩嘴偷笑了起来。

梁心慈面子没挂住,当即也不装柔弱薄公子的注意跟怜惜了,且那公子从头到尾都没有瞥过她一眼好吗。

“纺表姐好大的气性,我好声好气的与你说话,你偏偏横也不是竖也不是的,拉着一张脸给谁气受呢!不过是个父母早亡孤苦无依的孤女罢了,要家世没家世,还做着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我都替你害臊!要是我是你,早就一根绳子吊死还无颜下黄泉见父母呢!偏生你毫无廉耻之心,还好意思招摇过市!真是徒生惹人笑柄!”

陈婉君同谢蔻都惊了,虽然他们心里也常常这般觉得,可那也只是心里觉得罢了,哪敢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

感受到周围注意过来的视线,两人都恨不得装作只是路过,根本不认识这些人。

他们可是大家千金,哪能如此行事?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围观,还要不要面子了。

苏纺也惊了,父母早亡是不错,可孤苦无依?你确定你长眼睛了?

至于上不得台面的事,什么时候行医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事了?

呵呵。

苏纺眼底浮起一抹冷笑,嘴上也不客气,“希望有朝一日梁九姑娘不需要我这毫无羞耻之心的人行那上不得台面的事来救你之急才好。”

人活一世,怎能不生病呢?

围观的众人都笑了,这元宵灯会,看这么一场热闹,还真是热闹啊。

若没瞧错,这是苏阎罗啊。

那小姑娘想来就是苏阎罗的外家梁家得姑娘了,既是表姐妹,怎么说话如此狠毒呢。

梁心慈这才发现有了许多人围观指点,又见苏纺竟诅咒她生病,登时更加怒不可遏,伸手指了苏纺,气冲冲道:“你以为世上就你一个大夫呢!我才不求你治病呢!如此狠毒心肠见死不救见钱眼开的大夫,也是绝世未见的了!”

对面封泽一直听着,温和的面庞霎时就发沉了,正值端着牛杂汤过来的老板娘被这么一出弄的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不该放下,封泽直接伸手从托盘上端了一碗先放到了苏纺面前,又端了剩下一碗给自己。

取了勺子,他舀了一勺汤汁,欲喝间,先抬眼轻飘飘的睨了梁心慈一眼,“走开些,口水沫子别喷到我碗里了。”

苏纺:“……”

这话怎么听着这般耳熟呢?这不是她那晚对刘员外说的话吗?这人倒学了去,可是拿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跟刘员外作比真的好吗?

梁心慈这番脸色都涨红了,他……他…怎么能如此说话!

徒有其表!徒有其表!一点都没有君子风度,真是太可恶了!

梁心慈又气又恼,半晌都不挤出一句话来。

周遭看热闹的人俱是哄堂大笑起来。

见状,陈婉君赶忙拽住了梁心慈的一只胳膊,冲苏纺笑道:“心儿表妹还小,说话难免孩子气,还请纺表姐不要同她一般见识才是。”

“再是孩子气,也要注意分寸才是,三岁稚儿都知道话都不能随便乱说的道理,表妹都十岁有二了,还能不知吗?”苏纺拿了勺子,语气稍显不耐,“说出的话可不如泼出去的水洒在地上便干了,表妹可要记牢了今日之言才是。”

梁心慈缓过劲来,狠狠瞪了瞪旁若无人当他们都是透明人自顾喝着汤的封泽,再瞪了苏纺一眼,一跺脚,“哼,不用你提醒,我自会记得!你一分银子不收我也不找你诊病!”

生病?

就算生病,世上这么多大夫呢!她才求不到这个讨厌的苏纺面前!

这么多年了,他们梁家什么时候求着她苏纺了?!

梁心慈说罢,就怒然转身,带着本就挽着她手肘的陈婉君在丫鬟分开人群之后径直离去了。

落下的谢蔻眼珠微转,见看热闹的人群大都散了,她顺势在长凳上桌下,愤慨道:“她向来都是这样的性子,都被三舅母宠坏了,纺表姐可别同她一般见识,也别生气,为了她置气可不值得。”

面对谢蔻,这个唯一爬上了闲云山祭拜过她娘亲的人,苏纺到底缓和了两分神色,“羊杂汤,表妹要来一碗祛祛寒吗?”

谢蔻刚想答声好,便感觉到来自右手边陡然散发的深深寒气,忙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了不了,我还是快些回去才是,免得梁心慈见我没跟上,又跟我百般不对付。”

苏纺颔首,也没多言。

谢蔻识趣的起了身,告了辞,带着丫鬟离去了。

走出去好长一段路,她突然停下,扭头,透过人群的间隙,看到了坐在大红灯笼下的两抹身影,一红一黑,格外的相衬。

她不由抿紧了双唇,眼底快速划过了什么。

周遭终于清净,封泽抬眸望向苏纺,笑意弯弯,“你知道吗,我刚听说苏阎罗的大名之时,还曾以为这个传闻可生死人肉白骨的苏阎罗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叟呢,等我见到你,知道你就是苏阎罗时,可是惊了好大一跳呢!原来,这个厉害得叫人佩服的阎罗竟是个如此年轻的姑娘。”

苏纺微睨他,见这人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了,不由嫌弃,“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什么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那都是传言罢了。”

“传言吗?”封泽挑眉。

苏纺勾唇一笑,眼中光芒大赞,“不是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而是判人生死的阎罗,这大千世界,我想叫谁活,谁就能活!”

这语气难免狂傲,可封泽听着,却莫名觉得心生豪迈之气。

这是个可贵的奇女子,封泽心想。

再想到阎罗堂门外那走笔不羁的对联,封泽默默地笑了笑,心底一时间感慨万千。

喝完了一碗羊杂汤,整个胃里包括身子都变得暖洋洋的,两人离了羊杂摊,继续往前去。

走过冗长的长街,迈上了挂满千奇百怪的灯笼的廊桥上。

桥上的风景大不一样,可窥见整个朝门大街的繁华热闹。

天上圆月繁星相伴,地上红红灯笼簇拥,花灯万种,美的就像一幅画一般。

夜风吹得更肆虐了些,封泽瞄了瞄身边娇俏的有些单薄姑娘,出声道:“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苏纺点点头,两人便顺着廊桥下到了另一头,一路往阎罗堂的方向去。

这条街离阎罗堂也不怎么远,两人闲庭若步,一路说些闲话趣事,很快也就看到了阎罗堂。

这个元宵佳节,是封泽这二十年来过得最愉快的一次,希望明年此时,佳人依旧在侧。

封泽无声笑了笑,停下脚步,“苏姑娘快些进去吧。”

这一晚,听这人说了许多南来北往的趣事,苏纺忍了几忍,也没问出心中的那个好奇。

“公子也早些回去歇息。”她点了点头,抬步便望阎罗堂大门去。

斜刺里,却突然冲出一个肥胖的身影来,直奔苏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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