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临河边上,一个三层楼阁,上书阎罗堂三个字。
河西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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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批:素手乾坤
这阎罗便是苏纺是也。
披了雪衣的布幡在空中荡来荡去的,穿着大袄子的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跑进了大门。
“姑娘!姑娘!”整个堂子里都充斥着小姑娘的声音。
她一路小跑着,冲进了后院。
院里有棵梧桐树,长得有楼阁那么高,穿着雪白的雪衣,在严寒中巍然挺立。
梧桐树旁有个紫檀木建成的亭子,悬在半空中,这四个脚撑的是木桩子。
亭子的一方有三步木梯,一双缀着灰兔毛的绣花鞋静静的放在木梯上。
小姑娘蹬蹬蹬的上了木梯,将鞋脱在绣花鞋旁边,跳上了亭子,几步就冲了过去,盘腿坐在炭盆前。
“姑娘,您猜对了!”
“那王大掌柜果真去了同安堂,这会儿那刘大夫正诊着呢!估计用不了一刻钟,王大掌柜准得灰溜溜的求上门来!”
“姑娘,您预备收他多少诊金药钱?”
小姑娘满眼兴奋,流光溢彩,提到银子,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她对面坐了个十几来岁的姑娘,便是苏纺,穿了身毛茸茸的狐狸毛褙子,头上戴了个毡帽,正磕着瓜子。
闻言,她鄙夷的睨了小姑娘一眼,“瞧你那出息,快钻到钱眼里了。”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却不在意,“这还不是跟姑娘学的,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姑娘可别只顾着说我。”
苏纺就挑了眉,“人活一世,吃穿用度怎离得开一个钱字?世人皆爱钱,这并没有错,可像你这般时时将钱字挂在嘴边,倒叫人笑话了去。”
小姑娘撇嘴,冲苏纺挤眼睛,“说得好像姑娘多大义,视钱财如粪土,但这整个鄞州治内,谁人不知道你苏大阎罗爱财如命?”
苏纺:“……”
苏纺气急,扬手就要朝这牙尖嘴利的人儿打去。
小姑娘作势一躲,弹出了几步远,干脆坐到了亭廊的靠座上。
“姑娘说了,做人要实诚,我这说的都是大实话,姑娘竟要打我!”
瞧着那小姑娘语气里气愤填膺,面上却满是笑意,苏纺抬手扶额,叹息连连。
“早知如此,当年便该送平葙去断人坞。”
听得这唉声叹气的话,那小姑娘瞪大了眼,“姑娘这竟是后悔了不成?可惜可惜,当年去的是我,平葙那小丫头娇娇弱弱的,哪吃得了断人坞那苦?若去的是她,您如今还能见着她吗?”
苏纺瞪眼,竟是拿这嘴皮子厉害的丫头没办法。
“去,看看那同安堂的刘大夫如何治的。”
小姑娘满脸得意,“这还用看吗?姑娘你就想好收多少诊金合适吧!”
说罢,又火急火燎的出了亭子往外跑去了。
苏纺看得连连摇头,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啊!
相比之下,平葙那丫头说话细声细语,柔情似水的,比她这个姑娘都要有大家闺秀的气派,怪不得外祖母见了她总是让她跟平葙多学着点,而提起辛夷,无数次,外祖母都说要将辛夷从她身边弄走,重新再派个得体的丫鬟过来。
想到外祖梁家那一兜子事儿,苏纺啧啧嘴,颇有些敬谢不敏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