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认证通过。
“姓名:安戈涅
“向导综合评级B+
“所属辖区:无从属”
身份卡片信息快速闪过又消失,绿灯亮起。防护金属网从中分开,后方却还有整整三重安全门。
安戈涅每前进一道门,身后的门就会立刻阖上。在门与门之间的缝隙中,她每次都要等待几十秒,任由摄像头监测审视。确认她没有异动之后,再往前一道关卡的障碍物才终于解除。
严密的防御措施毫不掩饰对外界的戒备。
考虑到这是灾变地带正中的人类哨所,再高等级的警备都变得理所当然。
可这些防护门和金属网真的只是在阻拦灾变带来的怪物吗?安戈涅终于安全通过哨卡,驻足打量四周,目光掠过与荒芜景色格格不入的洁白建筑物,唇角忽然翘了翘。
哨所是守护人类生存区的前线据点,但某种意义上,也是一座监狱。
在这里站岗的人既是狱卒,也是囚徒。
名为“赤道崩塌”的世界级灾难后,生态破碎,从所未见的怪物肆虐,幸存的人类逐渐聚合到六大居住区。每与此同时,灾变之后部分人拥有了特殊能力,逐渐站到第一线,开辟灾变区、收复土地,与怪物以命相搏。zusi.org 狐狸小说网
这些能力者被称为“神启者”。如今,神启者都隶属于名为新塔的全球性非政府组织。新塔与各个人类居住区的行政机关合作,共同维持安全。
会出现在这种哨站的每个人都是神启者。神启者又大致分为两类,哨兵与向导。
安戈涅穿过防线后的空地,走入白色六边形建筑物内部,这一路上许多人明明和她隔了好大一段距离,忽然就侧头朝她循声看来。好像她并不是轻轻地踩在平滑整洁的地面上,而是在跺脚大跳着前行。
她的足音在他们耳朵里就是那么明显。
因为这些人都是哨兵——哨兵拥有超常体魄和五感,是优秀的战力。
万事都有代价,感官太过敏锐意味着哨兵对外界的刺激尤为敏感。战斗和日常生活中的精神压力一旦积蓄,便会逐渐影响哨兵的精神状态,让他们频繁地走神、甚至陷入幻觉。这种症状被称作“神游症”。对于战士来说,片刻的发愣就足够致命。
但神游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坏的情况下,哨兵会彻底陷进自己的精神图景之中,再也无法恢复神智,变成只剩战斗本能的人形怪物——那是哨兵的陌路,永远的“迷失”。
所以哨兵需要向导。
向导的体能与普通人没太大差别,却拥有强大的精神力,能够感知还有影响他人的情绪。向导负责安抚不稳定的哨兵,帮哨兵建立和修复精神屏障抵御外界的刺激,维持他们的精神健康。
通过链接成为彼此唯一的搭档后,向导还可以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进行更深层的精神护理,甚至将迷失的搭档重新带回现实。
安戈涅就是一名向导。
“你好,我是紧急指派过来的公共向导。”
“多谢你赶过来救急。确认好身份之后,马上可以开始紧急护理,请稍等。”接应安戈涅的女性也是一位向导。她动作利落,飞快地核对系统资料库中的照片和个人信息,中途却忍不住抬头,讶然多看了安戈涅一眼。
安戈涅对这种反应见怪不怪,坦然以对。
在神启者之中,向导的占比稍低。所以无法找到合适搭档的哨兵不在少数。没有搭档的哨兵始终游走在迷失的危险边缘,倚靠着向导素药片缓和神游症状。
不仅如此,越优秀的哨兵对搭档的要求就越苛刻:精神强韧程度、对能力的掌控力、还有与哨兵精神图景的契合程度,这三个维度都不能有太严重的缺陷。
而以新塔内部的能力评判标准,安戈涅B+等级的资质只能说是一般偏上。她来这里为某个精英小队做紧急精神护理,似乎有些勉强。
安戈涅熟练地搬出应对的台词:“这不是我第一次为S级哨兵做精神护理。我可以开放我的行动记录。”
“不用不用,”对方并非有意刁难她,连忙打圆场,“既然你被指派过来,那么肯定有能力完成任务。但是——”
这位鹅蛋脸的向导蹙起淡而细的眉毛,纠结了几秒措辞,最后直话直说:“阿尔法小队的这四个都是大麻烦,我们这里有两个公共向导,之前对他们的护理就效果一直不怎么理想。这次回来之后,他们就没离开过白噪音室。”
白噪音对于哨兵来说相当于一层抵御外界感官刺激的屏障。状况不稳定的哨兵都会进入白噪音室等待症状缓和。
阿尔法小队的情况听上去确实很紧急,值得空投一个公共向导过来急救。
但安戈涅的语速还是不紧不慢,没有急着去白噪音室区域:“这些我听说了,他们的护理记录我也看过了,除此以外,还有什么资料上没有、但我必须知道的事吗?”
她顿了顿:“比如这次他们执行的是什么任务?我没有查阅权限,但我需要对刺激的源头有把握。”
“这次他们深入灾变区取回了重要的资料,战斗有惊无险,但那也因为任务地点处在怪物都不太乐意待的一级危险区。具体资料……我现在就对你开放一部分。”
一级危险区。那些地带的环境本身就是巨大的精神污染源,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哨兵的精神图景。
安戈涅接过平板终端,快速浏览任务日志,点点头:“我可以开始了,四个人都需要护理,不能把前期问诊拖得很长,具体问题我可以一边处理一边分析。”
“好,那么我现在就带你去见第一个队员。”
“他的状况是最严重的?”
面对安戈涅的提问,接待向导诡异地沉默了一秒,有些迟疑:“可以那么说,但也可以说,他的问题是最轻的。”
饶是安戈涅闻言都疑惑地抬起眉毛。最严重但也症状最轻?
数分钟后,打开白噪音室沉重的防护门,看到里面的状况时,安
戈涅好像明白了这句矛盾的陈述是什么意思。
虽然资源有限,但这里的白噪音室内部还是尽可能布置得温馨舒适。然而柔和淡蓝色调的房间正中,摆着一张煞风景的巨大金属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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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红发青年身上绑缚着重重拘束带,被固定在上面。
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但浑身肌肉紧绷,臂膀脖颈露出的蜜色皮肤渗出细密的汗珠,手臂上的青筋毕现,拳头攥紧,就像在与某种看不见的敌人搏斗,随时可能暴起,把结实的绑缚撕个粉碎。
房门开启又关上,他却没有抬头。不知道是顾不上理睬房间里多出的人,还是怕来人会成为新的刺激源头。
“你好,我是接受指派为你做护理的向导。我叫安戈涅。”她柔声开口。
红发哨兵停顿一秒,缓慢地挺直脖颈。
安戈涅看进一双奇特的异色眼眸,左侧冰蓝,右侧澄黄。这无疑是士兵的眼睛,冰冷又锐利,仅仅是对视,那无法掩藏的侵略性就会让人萌生退意,想要回避直视。
但安戈涅没有移开视线,自顾自拖了一把折叠椅在对方正对面坐下,以平和的态度继续搭话:“哥利亚,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还是说,你平时有别的更喜欢的称号?”
压迫力巨大的逼视又持续了十多秒,对方才忽然出声:“随便你。”
他的声音和她想得不太一样,有些低哑,却远没有肢体那么紧绷,拖长的尾音像粗糙的大尾巴,勾得人耳朵有些发痒。
“在正式开始之前,我一般会和护理对象随便聊几句,让他们放松下来,但考虑到你坐在一张不怎么舒服的椅子里,大概怎么都没法自己放松,我也可以直入正题,替你尽快减轻一点负担。你觉得呢?”
哥利亚诧然盯了安戈涅片刻。她这直白又有些冷幽默的风格显然和他之前接触的向导不太一样。
“行,那就直接开始。”他粗声道。
安戈涅颔首,利落地继续说明环节:“另外,护理过程中,我需要和你有一定肢体接触,身体上的接触有益于打开精神屏障。你有比较能接受的部位吗?手,额头,脸颊,肩膀,这些是比较常见的选择。”
对方闻言,突然咧嘴恶劣地笑了,露出漂亮的牙齿,一对尖尖的犬牙尤其夺目:“不太常见的选择也可以有吗?”
“比如?”安戈涅依旧摆着营业的微笑。
她这么一反问,哥利亚反而噎住了。他捏紧双拳,指节顿时咔咔作响,像在威胁她。可安戈涅还是没什么反应,他面色有些不善地撇嘴,从鼻腔中发出闷哼:“随你来吧。话说在前头,不管你怎么一套一套的,给我护理没那么容易,失败了可别哭哭啼啼的。不是我有意刁难你,就是大部分向导都不行,真的不行。”
明明是关乎自身安危的事,这家伙不知道怎么还有点得意,好像自己难以安抚是什么值得夸耀的长处。安戈涅一时拿捏不准这家伙到底是真心诚意地给她打预防针,还是在开嘲讽。
果然症状不算严重,还能对
话,思考和对话逻辑连贯,目前也没有什么走神的迹象。估计只是比平时更有攻击性、所以需要物理束缚防止他反应过激。她在心中默默做出判断。
哥利亚见她不做声,以为这个瞧着就神经极为纤细的向导萌生了退意,深吸气定了定神,立刻补充:“而且,如果你连我的情况都搞不定,其他三个家伙就不要想了。上面只派了你一个?趁还来得及,再叫个后援?”
不用。44[”安戈涅蓦地探手,指腹点住了哥利亚的唇瓣。
猝不及防的接触让哨兵顿时瞪圆了眼睛,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这有些稚气的反应让他一下子看上去就没那么凶恶了。
“至今为止,还没有我没法护理的哨兵。”安戈涅轻巧地吐出宣言。
哥利亚下意识就抬杠:“你该不会至今为止只护理过个位数的哨兵吧?”
安戈涅唇线绷起,偏了偏头,打理过的黑色齐肩发扫过她肩头代表职位的徽记。
这是个相当生动的小表情,如果他们再熟悉一些,她可能就会直接送他一个白眼,但她还是维持了职业的距离感,只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不快。
果然好想退居二线,这工作干久了总会遇到难搞的刺头。她面无表情地想。啊,这东奔西跑出外勤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没有固定搭档的公共向导大都会那么抱怨。公共向导是相当特殊的一小撮人,只有少数向导能够安全地、长时间地接触不同人的精神屏障和精神图景。他们的劳动必不可少,因为永远有找不到合适搭档的哨兵需要安抚。大型行动过后,有搭档的哨兵也可能需要紧急护理稳定状况,留待自己的搭档做更多处置。
然而公共向导也因为游离于哨兵向导固定一对一行动的常规外,与其他同伴有着难以逾越的沟壑。更不用说,像安戈涅这样不在某个哨所固定工作,反而被当做游击兵到处排遣的公共向导,就是少数中的少数了。
安戈涅并不是自己选择这种生活方式的。这只是因为她那bug一般不讲理的天赋——虽然评级只有B+,却可以安全地接触任何人的精神屏障,不会担心引发排斥的副作用,也不会轻易受哨兵的精神图景反向影响。
她不止一次被人因为这点先抑后扬地称赞过,先是不以为然而后是惊愕和佩服,仿佛因为有这一特殊天赋,她原本平庸的资质就得到了拯救。这是她隐秘的心结。
也因此,被质疑能力的时候,安戈涅很难真的完全气平。
又不是她想这样的。
“要打赌吗?”安戈涅冷不防问。
哥利亚呵了一声,立刻问:“赌什么?你能解决我的问题就算我输?”
“不,赌我能不能完成对阿尔法小队全员的精神护理任务。”
哥利亚讶然眯起眼睛,目光缓慢的在她脸上逡巡。终于,他慢吞吞地说:“也不是不行。但那样,赌注可得定得大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