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戈涅双手捧住西格的脸颊,将他从颈侧扳回来,与他眼对眼。
她盯着他瞳仁里映出的黑发人影,有一瞬竟然觉得自己的样子陌生。她喃喃:“我和你记忆中的人可能共同点会越来越少,你不失望?”
他轻而明确地摇了摇头,贴在她后腰的掌心分开又回到原位,她的尾骨像被电了一下,瞬间险些忘记呼吸。
“你现在理解我了吗?”安戈涅说不上为什么她要执拗地问那么多。
纯粹地遵从本能,很多事都会变得简单爽快。她逐渐学会将与进食同等的欲求和情感分开,将一些混沌的道德难题推诿给mega的特殊。
可她知道西格在这方面更加认真。
枕席间爱并不是稀奇珍贵的词语,很多时候只是巧言令色,仅仅是一面兼具诱哄和粉饰意图的旗帜。但西格会老实地遵从字面意义,做出的行动出于爱,最后也落回情意。
所以哪怕只是拥抱,因为是和西格,就带着绵密到让她喘不过气的爱意。
安戈涅也不由自主开始较真,把最后那点理性耗费在这样可有可无的问题上。
西格的呼吸有些不稳,他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到她的嘴唇上、其他地方,深邃而亮的眸光止不住地闪动——她闻不到的铃兰香气正在温柔而蛮横地蚕食他的理性。zusi.org 狐狸小说网
就这么与本能抗争着,他不太连贯却努力地回答:“我不对你撒谎,我……没法说我完全理解了,但我,不是因为理解才会受你吸引。
“我选择相信你,安戈涅,我希望我们的未来有彼此的一个位置。”
安戈涅也有些头晕目眩,她抓着他的衣领,贪婪地呼吸,又有些慌乱地屏息,声音比平时更加黏稠:“我不要永久标记,不行,绝对不可以。在发热期是第一次,万一我失控……我可以相信你吗?”
西格吞咽了一记,眼神没有半秒从她的脸上挪开。
“放心交给我。”
灯光熄灭,是偶然碰到开关,也可能是有意。窗外泄进的冷光不足以将室内照得通明,但他手臂凸起的青筋和绷紧的肌肉线条她都看得很清楚。光源是朦胧的两个月亮,宛若停在天幕上的一双苍白眼眸。
缺乏关联,但她眼前出现了淡灰色的眼睛。
慌张像潮水流过她的身体,暂时冲走支配她肢体的热意。也可能因为同一刻,夜晚的空气贴上她的皮肤。
“不要留下气息。”她的手掌抵住他的胸口,语气像索要承诺。另一个更进一步的承诺。
西格望着她沉默。
“不那么做,没法完全抑制发热期的症状,你之后还是会很辛苦,”他的手指穿入她的指缝填紧,扩张的瞳孔深得望不见底,“是你不愿意,还是他警告过你什么,你宁可自己忍着也不敢?”
安戈涅没作答。但他从她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
“结束之后我送你回去。他有意见就冲我来。”
房间里的熏香块还有余味
,熟悉的香气淡淡地附着在被褥上,混合了一点尘埃的烟气。这张床实在太熟悉了,被亲吻的漩涡卷入失神的潮涌时,安戈涅冷不防回忆起青春期的妄想。
英俊迷人的异性爬上高高的窗户和恋人私会,两个人都压低声音,紧张又兴奋地探索彼此的领地,这样经典又永远有吸引力的故事——
来自虚构影像描述的恋爱故事,也取材于mega之间偷偷分享的加密文件。
生理教育课程一本正经得无趣,作为资源存在的少年人们无法随心所欲地享受自己的身体。于是,即便清楚现实里的alpha和故事里的不一样,绝不会那么体贴又热情。
路伽对这类东西嗤之以鼻,安戈涅倒是沉迷了一小段时间。但她的alpha哥哥姐姐们是最好的祛魅良药,她实在很难相信他们会在走进卧室的时候就换上另一幅面孔,变得感情丰富、体贴又热情。至于艾兰因是光谱另一端的个例。
但西格又不一样。
他很像这类梦幻故事的主人公,太像了。
大约是费洛蒙侵入思考回路的症状,安戈涅居然在早已告别青春期臆想的的当下,在模糊的视野和加速的呼吸中,看到了另一种不存在的可能性。
西格在王国军中积攒功勋,顺利晋升,与她在某场宴会的后花园里重逢。他不可置信,她觉得这个陌生人莫名熟悉。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预谋,第三次她终于问出同一个问题:我们见过面吗?
这样的台词在爱情童话的世界里是解咒的魔法话语,她奇迹般地逐渐恢复记忆,原谅西格当初的犹豫,而后抱住失而复得的恋人。如果是那样荒谬的平行世界、她仍旧只是个身份尴尬的公主的世界里,西格会不会躲过巡逻的守卫,偷偷溜进来,和现在这样动情地吻她?
没有答案。因为她没活在只依照爱恋的疯狂逻辑运作的世界。
如果一定要选,她还是会选现在这样的相遇、现在这样的自己。
于是安戈涅把西格抱得更紧。
仿佛从脚趾到发丝都融化,而后再次重组定型,直至他不存在的那五年时光里仿佛都补上了他的印记。
西格抱着她很久都没放开。
他的信息素成为了她的一部分,连带着让肌肤相触时的感受和温度都满溢着安心感。这种感觉比荒星时更强烈。
“差不多到时间了。我们分头走。”安戈涅轻声说。这么一句话就让现实重新降临在与幻梦相通的小小卧室里。
横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西格眉心微微揪起:“我送你回去。”
“不用。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见西格还是一脸迟疑,她笑了:“真的没关系。你如果一起过来,他反而可能会发脾气。他还不知道我告诉你他没事。”
西格沉吟良久,终于点了点头:“今晚睡前再和我说几句,那样我会更放心。”等整理好衣服,他又说:“我送你出去,外面已经很黑了。”
帮他捋平衣领,淡然道:“你先走。我让秘书官直接到这里来接我,就说我想起来回来拿点私人物品,顺便再让他们安排明天打扫整个套间。”
这样确实更合理。西格又低下来亲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安戈涅打开窗户通风换气,联系秘书官准点过来等她。为了让说辞更可信,她还翻出了一个皮革小包,想来想去,她把路伽做的那叶书签夹进艾兰因送的诗集里。
除此以外,她没有带走别的东西。
舍弃旧物对安戈涅来说毫无难度。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物品和人陪伴,她不需要提点就接受了这个道理。与艾兰因相处时容易回到旧模式是她为数不多难改的恶习。
关上门,将五年的生活一并上锁的时候,她突然愣了一下。
住在行宫时,艾兰因没让打包衣物的人把她留在这里的其他物品送过去布置在新居,就好像知道那毫无必要。
他对她的了解程度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浮上水面,教她悚然一惊。
回程路上,安分好几天的阿夹突然跳到安戈涅打开的视窗中央,举起通讯图标摇晃。她立刻接受了通讯请求。
“你好啊,陌生人。我还以为你彻底失联了。”不需要开场白,她上来就调侃了一句。
提温的声音里噙着懒洋洋的笑意:“我被拉去接受了一番彻底的身体检查,隔绝通讯的那种。”
她闻言不禁收敛玩笑的神色:“出什么事了吗?”
他依然轻描淡写的,像在说别人的事:“一个理事会成员误食了有严重过敏原的东西,现在还躺在急救舱里面。好巧不巧,有一把我非常想要的秘钥在他手里,我当然要配合接受内部调查。”
安戈涅等了好几秒都没后文,吸了口气:“然后呢?”
“我成功证明了对集团的忠诚之心,再加上我身体里的那个小东西也原封不动好好的,所以我就一根手指都没缺地出来了。”
她不太相信事情如此顺利,提温是个夸大其词的专家,同样擅长避重就轻:“只是那么简单?”
哥利亚恰好也在这个时候被他借走,全都是巧合她会信才怪。
“具体的之后再说,”提温露骨地打起了躲避球,“你猜我现在在哪?”
安戈涅无声地摇摇头,放弃刨根问底:“不要告诉我你在我家门口。”
他笑了两声:“不错的主意,但很遗憾,我还在夜摩星城,很快就出发去首都星。”
“空域封锁要解除了?”
“差不多。至少我这辆船获准通行了。”
“好,我知道了。”
“只是这样?不愧是女王陛下,期待着一个邀约是我太过贪心了。”这么说着,提温长长叹息。可能因为好几天没和她说话,他好像根本停不下打趣,开朗得有一些刻意。
安戈涅侧过头,她在飞行器窗户上看到忧虑的一张脸。他精神这样亢奋反而让人担忧。能让他兴奋的刺激诱因大都与疼痛和危险有关。
“等你到了首都星再约时间和地点,还有,”她放弃斟酌语气,在提温跟前自暴自弃好像总是很容易,“艾兰因现在在我那里。所以除非你要见他,别真的直接跑上门。”
提温声调立刻变得淡淡的:“你刚才第一反应就担心我那么做,我猜也是。”
她陷入沉默。
他就又笑了:“我不需要你解释什么。”
过了好几秒,安戈涅才重新开口:“有另一件事,我想试探一下户濑砂究竟想从艾兰因那里拿到什么。只是询问一下的风险我应该可以承受。”
“我帮你转达。我不建议直接和她联络。”
“好。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等我想到了,我不会客气的。所以如果你需要我带什么违禁品入境,现在是最后的良好时机。”正经了没几句,他又开始开玩笑。但如果她开口,他大概也会当真地执行。
消除信息素的药剂。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上次她询问的时候,提温只说副作用很强,却并未否认他有渠道搞到这样的药物。
“算了,我不希望你因为走私被捕错过我的加冕典礼。”
长久的沉默后,安戈涅最后以一句戏谑的话语推辞了他的好意。先不说赶不上等会儿要应对艾兰因的反应,她并不想触动提温敏感的神经。
她知道他会在意。
“真的?这样的大好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有。”他又问一遍。
她刚才犹豫太久,被他察觉她原本心有所求。
“真的。”她笑着答,转开了话题。
不知道是否要感谢提温和她东拉西扯地聊了一路,真的到了家门口,安戈涅已经完全镇定下来。
她没借助艾兰因的推力就已经走到了王座面前,他们之间的那个约定的前提已然失效,他没理由再指责威胁她。
至于要怎么安抚他,甚至于说要不要安抚他,她决定将所有决定交给临场的灵光一现。
她进门的时候,艾兰因正坐在餐桌边看书。
他抬眸看她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些微,隔了一整拍的停顿,除此以外一切正常。
“回来的时间正好,你去换身衣服,我让厨房布菜。”
“嗯。”安戈涅走了几步转身回头,与艾兰因对上眼神。他讶然扬起眉梢,作势等她先开口。
“我到原来的住处跑了一趟,带回来点东西。”这么说着,她将包里的诗集拿出来放到桌上。她试图表明这份礼物于她还有价值。
“怎么突然想起回去拿东西?”艾兰因拿起诗集看了一眼,并未翻开。
他记忆向来好,这是哪一版本的古书、从什么渠道得到、在哪年因为什么缘故送给她、他题了什么字,这些不需要确认他全都知道。
谎话流畅地从安戈涅唇齿间滚落:“最后提到我每个月在王宫里待两天的事,我想到时候我怎么都不会在老地方留宿,估计之后也没机会了,就临
时起意去看了看。”
这么说的同时,她突然有种难言的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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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她在说谎,她也知道他会看破,这样心照不宣的游戏有什么意义。她完全可以什么都不说,如果他不问她也不解释,这件事可能真的就这么过去了,任由他一个人去猜起因经过。
“哦?”艾兰因手指顺着书封上凹凸的浮雕花纹走了一遭。
他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完美到她都险些被骗过去的矫饰眨眼间崩落。再看向她的时候,他似笑非笑的柔和表情底色很冷:“翻东西翻了那么久,最后只带回来这一本?你说过就把它放在床头,应该不需要费力找它。”
安戈涅胸腔里像有一块大石猛地悬空。
她凭着本能继续圆谎:“其他东西我都看了看,如果要带,最后哪样都得打包带上。”
“原来如此,那你也没必要特意把这本带上。”
这话没法接。
艾兰因唐突却从容地转入新话题:“你应该很累了,身上又难免沾了脏东西,吃饭前还是先去洗个澡。”
“也可以。”安戈涅不和他争辩。
她往楼上走,艾兰因也跟着上楼。她身后的脚步声轻到可以忽略不计,但紫罗兰熏香的信息素存在感却随每一步暴涨。
到浴室门口,安戈涅倏地回身,险些与他撞上。他绅士地扶住她,搭住她肩膀的手却没再松开。
她一扯嘴角,等待他率先发难:“有话就直说吧。”
艾兰因拇指指腹在她肩峰上画了个圈,推着她往浴室内倒着前进,语调和表情都温和无害:“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