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思离情长

乍暖还寒的天气,有经验的酒家都会提前将酒水备温,以免伤了贵客的脾胃,坏了兴致。一瓶顶好的玉壶春送上桌来,酒水落杯荡起一股暖意。

十几个英文社社员们像小鸡仔一样,依次排成队,朝晏子毓拱手敬茶。曦苑想起上回在华锦村的年夜饭桌上,晏子毓断断续续喝了好多桂花酿,仍清醒自如,觉着他酒量一定不差。

但烈口白酒终归比起清口桂花酿的劲头要大得多,晏子毓能不能抗下社员们的几轮‘进攻’,屹立不倒,曦苑还说不准。

刚才是社员在刁难晏子毓和曦苑,眼下晏子毓哪能轻易放过他们,他说到:“敬茶没问题,但是敬一杯茶,你们必须对我说一句祝词,且不能与前人相似。不过分吧?”

社员们没料到晏子毓竟然来这招,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置与否。

下一秒,脑袋机灵的几个学生已经冲上前来,抢着要先给晏子毓敬茶。毕竟他们熟悉的祝词也就那几句,要都被旁人先说了去,怕自己排得越后越吃亏。

屋内顷刻间又乱成一团,曦苑无耐地摇摇头笑了。

说祝词才能敬茶?她不得不佩服晏子毓的主意好。孩子们好不容易能丢掉书本出来玩,谁还愿意去动脑子。

果然,不过敬完两轮茶后,社员们抓耳挠腮想不出新祝词,便没人愿意再来闹晏子毓了。

晏子毓拿着剩下淅沥沥的樽瓶,连带着他身上沾染的馥郁酒香,坐回原来的座位上。

“终于是消停了。”曦苑抚了抚额,忍不住轻叹道。

“面对小孩心性,你愈让往西去,他们愈想往东去,所以不能硬来,得智取。”晏子毓说着,像是在规劝曦苑下次可别像刚才那样强硬拒绝。

“你嘴巴说得倒轻巧,我为人师表,哪能没半点威严,成天随他们心意乱来。”曦苑不服气。

晏子毓没有回答她,往自己刚才的茶盏中续上茶水,想压一压酒劲。曦苑见状,伸手碰了碰晏子毓的胳膊,询问到:“你还好吧。”

“不好,我醉了,反正是没办法开车的。”晏子毓倒茶的动作,干净利落,一束茶水自上而下,满杯而停,没有溅出来一星半点。

这是哪里是喝醉酒的人能做到的事情。

曦苑说到:“我看你分明清醒得很。”

“孙小姐,我刚才可是连你那份酒都喝了,你倒好,过了河就拆桥。”晏子毓缓缓地转过头来,直视着曦苑认真说到,连茶盏都放下不喝了,仿佛对方真是做了什么让他委屈不已的事。

“好啦。又没说不送你。”曦苑一时无言,只能摊手认了。

晏子毓朝曦苑得意地弯起嘴角,淡珀色眼珠晕上一层暧昧不清情绪,让曦苑不自然地要闪开。

这半个月的相处下来,曦苑发现晏子毓并不是印象中的不苟言笑,不通人情,要说她心里对他要没有半点改观和悸动,那是骗人的。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阵乱喊乱叫的女声从走廊外面挤进来,盖过了厢房里社员们的喧哗吵闹。

女声话里行间呢喃不清,没头没尾的,好像是喝醉酒后的混乱失态。曦苑仔细一听越觉不对,音色甚是熟悉......

这不是林齐的声音吗?

屋里的其他人应该都听出来了,他们纷纷面带疑惑地站起来打开了厢房的门。

只见林齐就那么半个屁股坐在门口走廊围栏上,瘦弱的单手抱着粗壮梁柱,一条腿踩住围栏上的木条,一条腿荡在半空中,还不断乱动,整个身子摇摇欲坠,像只随时会往外扑翅飞去的彩蝶。

林齐如此危险的举动,曦苑的心脏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忙走出房间,才靠近林齐几步,迎面而来的酒气,便让曦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算林齐现在手上的那一瓶,地上还零落着两壶空酒樽,也不知道是多少酒水下肚了。

二楼厢房的客人都走出来看热闹,一下子灌满整个走廊上,一楼大厅里的人也顾不上吃放了,纷纷抬头观望着。

“这是怎么了?”

“谁家的疯丫头跑出来了?”

“看起来年纪轻轻,耍酒疯呢吧。”

……

“姑奶奶,你快下来吧。我们小店还要开张做生意的。”在一旁的几个小二抹了抹脑门上的汗,要是小姑娘失足掉下去,来点血光晦气,那凤语楼往下半年生意,可是得亏损白做的。

他们亦不敢强行上去拉林齐下来,要是她挣扎时伤到哪里,着实担待不起,只能好声好气地对着她拱手请求到。

“林齐,你在干什么,快点给我下来!谁允许你喝酒了!”曦苑又惊又气,目光看向在一旁都快哭出来的英英。

“孙老师,都怪我。一开始林齐保证只喝一点点的时候,我就该去跟您说的。我拉着酒瓶不让她喝,可她非要往下灌,我实在拦不住呀。”英英双手纠在一起,心里后悔极了,怕被曦苑责骂,更怕林齐会出事。

好啊,原来两个人是溜出来喝酒的,难怪不让自己跟。

“我待会再来跟你算账。”曦苑眉头紧蹙,暂时没空去管英英,目前最重要的是,得先把林齐安全地从围栏上弄下来。

“各位看官朋友们,大家可听说过西洋莎翁笔下的经典故事,罗密欧与朱丽叶!”醉醺醺的林齐丝毫不觉自己的危险,继续大声说着,“好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简直跟我们的梁祝化蝶一样令人潸然泪下。没听过也没关系……”

林齐拿着酒瓶的手臂用力一挥,身子跟着一晃,惊得大家又是一声惊呼。

“赶巧不赶巧,小女子我最近学了一点东西,现在就献献丑,演几段,大家赏赏光啊。”就像街上常见的那些卖艺杂耍团一样,林齐言毕,清了清嗓子,起了架势,就差没有一个人配合她,拿着帽子做碗,向围观的群众讨赏钱了。

林齐就自顾自演起来了,上下两层都挤满了人,酒壮人胆她也不怯场。

英文台词被迷糊的林齐念得破破碎碎,凤语楼里的人群大多本就不懂洋文,在他们听来,林齐只是在疯言疯语,眼中只有惊诧鄙夷。

“不能让她这么胡闹了。”话音刚落,曦苑的手就被人紧紧拉住。

“耍酒疯的人难控制,怕你反而被她带过去,太危险,让我来。”晏子毓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曦苑身侧,阻止了她打算上前的意图。

林齐虽然在演着戏,但仍有几分精神在留意身边的变动,见有人要靠近,情绪马上激动起来,身子又朝外挪了一寸。“你们这群坏人,喜欢一个人不能让我遂心如意,现在连戏都不让我演了。”

晏子毓一边跟林齐搭话附和,让她放松警惕,一边暗暗观察着,趁她的注意力分散的时候冲过去,眼疾手快将她从木栏杆上拦腰抱了下来。

“你干什么?我还没唱完呢!”林齐在晏子毓的怀里不停的叫嚷挣扎着,不经意的手还打到了他的脸。

怕她伤到别人,晏子毓伸出手放在林齐的额头上,心里默念了凝神咒,才让她安静了下来。

“林齐。”曦苑跑过来,焦急地唤着林齐的名字,对方却没什么反应。她不安地用眼神询问着晏子毓。

“她没事,喝太醉睡过去而已,待会就醒了。”晏子毓说着,让曦苑不必太担心。

曦苑把手放到林齐鼻前,探了探她的鼻息,指尖触摸的痒意让林齐哼哧了一下。

果真没事。她才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幸好,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哪有脸面去见他哥哥。”

“各位客官散了散了。盘里的饭菜该凉了,那可就不好吃了。”小二见事情得到妥善解决了,躲过了无妄之灾,就迅速切换回了待客状态,张开手臂示意围观的人群回桌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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