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第二条政策一出来,奉天殿内诸藩藩王和一众朝廷高官的脸色都变了。
对于藩王来说,这条政策无疑证实了他们之前的所想,朱棣这是要让各藩的藩王嫡长世子留在京城当质子。
这是一件坏事吗?对于各藩来说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坏事,毕竟在封地即便再怎么被限制在王府中,那也是一地藩王,是逍遥自在的王爷!
甚至于可以说除了皇帝,大明就属王爷最大了。
这要是将各家嫡长子都聚集在京城当质子,别说各家藩王没有二心,就算真有人想要起兵造反,也得掂量掂量到底舍不舍得拿自家的嫡长世子去换皇位。
要知道嫡长世子在这个时代可是非常重要的,大明朝虽然闹了一次靖难,但这皇位传承大抵上还是要按照儒家礼法论嫡论长的。
虽说也不是不能论一论贤,大体上来说嫡长子继承法还是无可争议的。
若只是入京为质倒也还好,可要是真闹到了藩王起兵造反,皇帝要砍王世子脑袋的时候,这嫡长世子的身份可就变得非常重要,而且令人尴尬了。
毕竟,你要是连嫡长子都能舍,那自然说明你是个不世枭雄,为了皇帝的位置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而这在正统儒家看来,可就非常的丢分了,甚至可以被批驳为有违圣人大道,令天下的儒生都不愿意为你效力的地步。
别的不说,朱棣当年奉天靖难,这还是打赢了都有方孝儒等一大批建文旧臣不愿意为他效力,时至今日依旧有人觉得朱棣是篡位,得位不正。
朱棣这还只是抢侄子的位置,要真哪个藩王敢冒着丢掉一個嫡长子的风险去造反,后果可想而知。
如今说到底还是儒家正统,这上千年的文化传统沿袭传承,许多东西都已经深入血脉,等闲不是那么好改变的。
就算是朱瞻埈这种手握翻天之力的金丹真龙,想要去变革也要徐徐图之,不是说朝堂之上推崇一门新学就能够成事的。
要知道如今的大明,从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到最低层的读书人和老百姓,都是受着儒家思想上千年的文化熏陶出来的,儒家那一套东西早已经深入骨髓。
单凭一朝新政,是根本没有办法扭转这些人的观念和思想的。
甚至于不说人亡政息,可能几年朝堂争斗之后,新政就会不了了之。m..Com
只有真正的社会发展了,到了一定的新阶段,儒家原有的那一套不再适应新时代的需求的时候,这一切才会崩塌。
但即便如此,哪怕是到了几百年以后,儒家思想的根子却依旧存在,没了的只是那些束缚的礼教和八股取士罢了,真正的儒家思想早已与整个文明与文化融为一体,想要分离根本不可能。
如果用一些比较谜语人的说法来说,就是大道不可改,天命不可违。
对于朱瞻埈这等有神通和未来见识的人来说都是如此,对于这些藩王与朝臣来说,就更加是如此。
所以,当朱棣一番藩王轮番进京、世子入京读书的决定抛出来之后,这奉天殿内虽然议论纷纷,却并未有人真个站出来反对。
藩王不敢反对是畏惧朝廷势大,到底不是人人都有当年燕王的本事,可以一藩战一国,最后硬生生掀翻了龙庭自己做皇帝。
至于这奉天殿内的满朝文武,则对这件事表现的乐见其成,毕竟说到底大家都是朝廷的臣子,不是藩王的臣子,所思所想皆是巩固皇权,奉行儒家君君臣臣的那一套,他们并没有理由去反对皇帝限制和控制藩王。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各家藩王虽然心里凄苦,但却也没有什么多的话好说。
眼前这个四个虽然说的客气,是让各家藩王世子进京读书,算是给兄弟们留足了面子。
但若有人不愿意,站出来说些什么怪话,那就会直接变成藩王世子入京为质,一点脸面都不留了。
说完了这件事,一众藩王和朝臣都觉得今天晚上大事可能也就这么多了,当下就有人准备站出来,按照事先计划好的参奏朱瞻埈妖言迷惑君王之事,誓要将他从皇帝身边赶走!
圣天子身边,怎么能够有这种妖言惑众,蛊惑君王追求长生不老的奸佞呢?
就算朱瞻埈是太子亲子,是皇亲,不能杀他也要把他关进凤阳高墙圈禁一生!
然而就在有人准备起身掏出袖筒里的奏折的时候,朱棣却又开口说道:“说起来,朕也是做了皇帝以后才明白当年皇考的不易,他老人家把咱们兄弟分封到边疆,又给了众兄弟统兵之权,为的就是能够抵御边疆祸患。
只是建文这个小王八蛋!削藩之策毁了当年皇考的一番心血,也逼死了十二弟,朕这才不得不起兵奉天靖难,诛除方孝儒、黄子澄等一干奸佞!
幸得皇考庇佑,朕靖难成功,遥想众家兄弟还在塞外苦寒之地,于心不忍便想将诸藩封地置换到内地,也好让各家藩王享受一些富贵……”
朱棣提起了当年靖难之事,这话也就只能他自己说了,朝堂上并没有人敢于接这个话。
只是除了靖难的事情,朱棣又提到了诸王的封地,这让一众藩王脸都白了。
不是吧?朱老四!你要我们把儿子送进京城当质子也就算了,现在还想要动我们的封地?
当下就有藩王打算开口,然而宁王却抢先站了出来,对朱棣说道:“陛下仁善,顾念兄弟之情,众兄弟都是感念在心的,只是咱们这些藩王说到底都是皇考的儿子,皇考当年把我们分封到地方就是为了保卫大明江山的!
去年蒙元犯边,淇国公战死沙场,四哥你更是亲帅大军御驾亲征,这要是在当年,他蒙古人哪敢犯边?光是臣弟的宁王藩就能让他有来无回!
臣弟不才,恳请皇兄让臣弟把封地移回大宁,重整宁王卫,宁王一脉将世代为我大明镇守边疆,也让蒙古人再也不敢犯边!”
宁王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顿时让整个奉天殿里变得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