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是失踪大佬的白月光》全本免费阅读
又是一年四月天,人间芳菲,春色荼蘼。
昔日气派端方的休祥坊,如今却冷落伶仃,玉京百姓提起休祥坊中的两家大户人家,语气尽是世事无常的唏嘘。
先是姜寺卿意外染病身故,留下孤女姜羽将府院大门反锁,孤身一人消失无踪。两年之后,一墙之隔的郑府又发生了悲剧。
嫁入侯府不满三年的礼部尚书家独女郑桃颜,突然染病,药石无效,于四月初七撒手人寰,留下新婚丈夫不满两岁的幺儿。
自贞端二十九年的那一场疫病之后,大祈似乎元气大伤,没落的休祥坊成了昔日辉煌王朝的一个缩影,老皇帝于政事上愈发敷衍,只拖赖世家大族勉强维持表面的和平,朝局如同一潭死水。
大小动乱频仍,百姓的生活每况愈下。大祈如同一张老旧的毛毡布,角落边缘不时被不知哪里迸发的火星点燃,烧出一个个乌黑丑陋的洞眼。
人们起初还会去寺庙中求神仙菩萨保佑,可似乎天上的神仙也都不知在忙些什么,鲜少有显灵的时候,渐渐地便不再寄希望于高高在上的神灵,人间凄风苦雨,而神像前香火寂寥。
车辚辚,送葬的车队在石板路上缓行。zusi.org 狐狸小说网
在这样本该春意融融却风雨如晦的季节,侯元朗怀抱幼子,丧魂落魄地将妻子的灵柩护送进了侯家的祖坟。
他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跪坐在郑桃颜的灵柩前,怀中的孩子许是饿了,又或许是被烟火熏得,发出撕心裂肺地哭声,旁边的乳母亦是眼眶泛红,不忍地上前,低声道:“郎君,哥儿一直这样不是事,他该喂奶了,老奴把他先抱走吧?”
侯元朗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孩子的眉眼像极了母亲,他眷恋的目光揉着心痛,声音嘶哑:“你也想娘亲了,是么?可是她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孩子顿了顿,很快哭得愈发大声。
他长叹了口气,将孩子递给乳母,眼神却是空茫地看着外面。
“你们回去吧,照顾好哥儿。我在这里多陪她一会。”
乳母见少东家这副样子,不忍再劝,接过孩子便退了出去。
侯元朗背靠着郑桃颜的棺椁,目送单薄的送葬队伍离开,一人坐在昏暝的墓室中,突然悲从中来。
因为嫁入侯府,出身尊贵的妻子无法享受厚重的葬礼仪仗,他知道郑桃颜生前并不在意这些,甚至会宽慰自己说“我嫁的是你,不是这些冷冰冰规格礼遇”,但她现在不在了,他身处这简陋的墓室之中,更觉无比凄凉。
他站起身来,手扶着冰凉的棺木,垂目看着静静躺着的妻子,她口中衔玉,眉目依旧栩栩如生,看上去似乎只是睡着了。
“颜儿,为夫记得与你初初结缘,便是因为一支鸾鸟衔花的金步摇,那时我帮你寻回丢失的首饰,心中却在想,什么样的首饰,都无法衬托这艳若桃李一般的人儿……”
“我生出僭越的心思,一心只想往后每一日,你头上的发簪都由我替你插上。却没想到老天真的让我这愿望成了真……”
可惜好景不常在。
“我有时在想,若是当初你遇到的不是我,会不会有更好的结局……”
侯元朗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室中回荡。他伸出手,轻轻在妻子冰冷的面庞拂过。
她的身侧铺满了华贵的首饰,碧色清澈的方胜花钿装宝髻,金丝玛瑙的对孔雀衔花冠,栩栩如生的凤鸟步摇钗,还有一块块色泽温润的玉佩……数不清的琳琅妆奁,承载了夫君因为无法给予对等的尊荣,永以为负的遗憾,要随着妻子长眠于无尽。
侯元朗靠坐在昏暗的墓室中,外面的天光一寸寸地暗下去直至彻底黑透,室内燃着一点孤灯,每当烧得快尽了时,就机械地将灯油续上,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动作。
“桃颜第一次见你,就对你一见倾心,看来她并没有看错人。”
侯元朗循着声音转头,棺椁另一侧的暗影中站着一人,周身逸散出淡淡柔光。
他揉了揉酸胀红肿的眼睛,终于看清那是谁。
“……姜小姐?”
漱羽扶着棺木,垂眸看着静静躺着的郑桃颜,她容色一如十六岁一般娇艳,只是不再活泼跳脱、缠着她叽叽喳喳不停。
侯元朗站起身,与漱羽相对站着,垂头怆然道:“可她与我在一起,实在受了太多委屈,如今就连老天都要把她带走……”
“侯元朗。”
听到姜小姐如此直呼自己名字,侯元朗微怔着抬头,与她隔空对视。
“桃颜数次让我帮她与你相会,你们约定要去玉蕊观私奔那一次,我问她,难道就真的如此相信你?你可知道她说什么?”
“……什么?”
“她说,她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她自己。”
侯元朗心头一震,干涸的眼眶又开始发酸。
漱羽回想起她问月老郑桃颜和侯元朗的因缘,月老那一句“其他不论,二人是良缘,亦是良配”,神色黯淡了几分。
“人寿无常,因缘难求。虽然她阳数已尽,但因缘却是圆满。”
侯元朗双手紧抠进棺木,大声道:“若能让她活过来,我可以不要这段因缘!!”
漱羽静静地看着他,沉声道:“你一个人就代替她做如此决定么?”
侯元朗哑然,想起与妻子生前浓情蜜意,一段神仙般的日子,心头酸胀不已。
“……可我真的很想颜儿,若能有什么办法让她回来,我情愿付出任何代价,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她也好……”
“侯元朗,你如今不只是她的丈夫,亦是你们孩子的父亲,你如此沉溺于苦痛,让桃颜如何能放心离去?”
漱羽看着他伤心欲绝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换了语气。
“若真有办法能让她回来,无论何代价你均能承受?”
侯元朗脱口而出:“当然!无论是何代价!!”说罢又怀疑地看着漱羽,“你……这是何意?”
漱羽不说话,只深深看了侯元朗一眼,从袖中取出一截看上去无甚寻常的枯枝。
侯元朗怔愣地看着那截树枝从漱羽掌心升起,在半空中停了一会,缓缓飘向了棺中,而后停在郑桃颜的面孔上方。
断枝上飘出银色的粉末,空气中逸散着淡淡香气,不知是不是错觉,侯元朗发现郑桃颜的面色逐渐变得红润起来,面容愈发生动。
“这……这是什么?”
漱羽眨了眨眼,那根断枝随即消失了。
“将她扶出来,一个时辰后她会苏醒,但她不会记得此前的一切,所有一切,包括和你的过去。”
侯夫人已故,复生后的郑桃颜可能还会爱上丧妻的侯元朗,也可能不会,一切全看他的造化。既然他愿意承担这样的代价,那便让他试试看。
侯元朗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仍有疑虑,还是抬手将郑桃颜从棺中扶了出来,他反手将棺木阖上,再转身时,墓室中已经没有第三个人。
东凌渡口的一艘独木舟上,漱羽弯腰解下系在码头的缆绳,转过身看见一个人影站在船尾。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洹舟。”
司命与她一样,一身凡人的服饰,面上仍带着熟悉的笑意。
“青枝一向可好?”
“她好得很,一直在挂念你们。”
咎愆台一别,玄屿上卿大闹玄都,将整座天界都颠覆了,九州三千殿十二万仙官大多离开了玄都的殿宇,好在都是身负道行的神仙,三界中尚有数不清的仙山洞府可以居停,更有贪恋热闹的,干脆混迹人间,在如海的凡人中做个逍遥散仙。
而像司命和玄女这样继续留守玄都的神仙,仅剩很少一部分,他们在三位天尊的主持下,稳住玄都仙场,避免了继续下沉的颓势。
无尽海上暴风骤雨了一段时日,在某一日突然平静下来,预料中三界混乱的景象并未发生,修罗道中那些想来不服玄都,动辄挑事者更是销声匿迹,让玄女白操心了一回。
玄女与司命一合计,总觉得这太平景象太过反常。司命翻出上神命簿,特地关注了玄屿上卿和息翮神君二位,发现玄屿已经从玄都众上神中除名,徒留突兀的空白一页;而息翮的“情劫”尚未解,和其他神仙一样,维持着玄都出事前的原状。
像是冥冥众生中,只有他们这帮神仙被遗忘了。
二人纳闷了一阵,某日突然发生了一件怪事。
一位阳寿已尽的凡人少妇,突然生生多出了未尽的寿数,阴司的鬼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跑来找司命,语气不大好。
“神官,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去拘魂,结果连个鬼影子都没见!您要是改了命数,也得和我们老大说一声才是啊,这让下官如何交差?”
如今玄都地位不同以往,司命又一向待人和气,鬼差对他说话便没那么客气。
“小兄弟这话说的,凡人的命簿我动它作甚,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那鬼差将手上的拘魂令伸到司命面前:“喏!您看看,这个郑桃颜,明明是应该患恶疾死于二十岁正,这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我怎么会拘不到?”
司命也纳闷,在如海的凡人命簿中翻出了郑桃颜的那一本,才发现命簿上本该记载死期的地方字痕已经浅淡至极,像是被擦洗掉了。
鬼差看见司命神情,知道他发现了问题,也不再让神官难堪,摆了摆手便告辞了。
司命捧着那凡人命簿,突然想起郑桃颜这名字耳熟,想起正是息翮在凡界时的闺蜜。
他当即下界,在东陵渡口即将起航的小舟上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你能给郑桃颜续命,想来神力并无损耗。”司命感叹道,“说起来,你也算是玄都历情劫的神仙中,第一个能够未受天谴全身而退的了。”
漱羽淡淡看了司命一眼,继续沉默。
她的全身而退用了何种代价,玄都并不清楚。
小舟无帆无桨,在平静的海面上逆着风漂动。
司命对玄屿尚有本能的敬畏,想问他近况却又不敢直接提及他的名字,他与漱羽相对而立,久久无话。
“若是青枝想我,她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漱羽突然开口。
司命微怔,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他这一趟下界,发觉了一些新的情况。
除了重归平静的无尽海,三界交汇处的仙场也在逐渐恢复稳定,海上各仙洲重新热闹起来,星罗棋布于各个方位,看似分散,却以一种稳固的结构相互制衡着。
司命抬头望天,目光穿透云层,凭着隐在云后星宿的位置判定了小舟行驶的方向,突然道:“没想到万年之后,还是他凭一己之力巩固了三界。”
漱羽看他一眼,知道司命已经察觉,他们去往的正是凤麟洲的方向。
“恭喜玄屿恢复神力。”司命诚恳地道。
不管玄屿用了什么方式,但能够毅然舍弃凝聚半生修为的屿魄,选择与爱人共赴下界,可见其意志。如今又重回巅峰,不知经历了什么。
漱羽笑了笑,目光中却闪过一丝忧郁:“你要去看他么?”
“我……可以么?”司命有些不确定,不知玄屿还愿不愿意见到昔日玄都的神官。
“自然。”漱羽的声音有些干涩。
司命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何漱羽会独自离开凤麟洲,二人不是应该形影不离才对?
他并没有多问。小船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