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临走的时候,托赵有财帮周建军打个狍子。
正好张利福过来报信,赵有财就想着上山去把狍子打了。毕竟女婿挺孝顺的,不能耽误他的正事。至于赵军截胡的猪神的事,就看那老埯子能出多少大货,能让自己攒多少私房钱了。
赵有财一边想着,一边领着张利福往家走,今天不是周末,永安林场不休息。
赵有财就想一会儿吃完早饭便上山,打着狍子直接拽一只去林场。
到时候迟到个把小时,也没有人会因为这个难为他。
赵有财到家的时候,王美兰正淘米呢,听见狗叫往门外一看,只见赵有财带着张利福回来了。
“嫂子。”张利福一进屋,就跟王美兰打招呼。
“哎,三兄弟呀,快来,到里屋上炕上暖(nǎo)和(hu)暖和。”在客人面前,王美兰向来都给足了赵有财面子,她把装豆腐的盆从赵有财手里接过,一指西屋和赵有财说:“你赶紧看着点狗。”
张利福在他家里行三,只不过他哥兄弟姐和妹都被遣送回了山东老家,就他一人在赵有财的帮助下偷留了下来。
张利福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些年他打着山牲口,就算自己家舍不得吃,也得给赵家送一些来。
而他每次从赵家走的时候,王美兰也不会让他空手,有粮给粮,有油拿油。qula.org 苹果小说网
虽然张利福今天是空手来的,但王美兰也没想那么多,只招呼张利福进屋上炕。但东屋里两个小丫头还没起来呢,于是就让张利福到赵军那屋的炕上。
而西屋里有个二黑,王美兰怕这狗把张利福当贼掏了,才让赵有财过去照看着点。
打围的狗,不讨厌,也不乱咬人,只要主人在,绝不会往客人身上乱扑。
就这样,赵有财、张利福坐到了西屋炕上,王美兰把豆腐放下就拿暖瓶,给赵有财、张利福一人倒了一茶缸热乎水,进来递给二人,并对张利福说:“三兄弟,快喝点热乎水。”
“哎,嫂子,别忙活了。”张利福接过茶缸,一手托着茶缸底,一手扶着茶缸一侧,是以茶缸里的热水焐手。
这时,赵有财对王美兰说:“咱兄弟昨天搁山里看着一窝狍子,这不建军那边还要一个狍子么,我寻思一会上班之前,我俩上山去一趟,把狍子给建军打了。”
“啊!”王美兰一听就明白了,赵有财虽然一会儿要上山打猎,但却是为了自己儿子,去给女婿帮忙。
“行,你们就去吧。”一想到此处,王美兰当即就准了,还对张利福说:“三兄弟,你跟你哥坐着,我这就整饭去哈。”
说完,王美兰就往外走。
而赵有财在屋里,跟张利福说:“老三,今天正好赶上了,我要一个狍子,给姑爷有用。要打着一个狍子,你就让给我。要打超过一个了,那就全是你的。”
“哎呀。”张利福听完一摆手,道:“二哥,咱哥俩还说这个?打着几个,你都说的算?就今天一个狍子也打不着,我明天就上山,去给建军套一个。”
张利福此话一出,赵有财不禁眉头一皱,道:“老三你说啥呢?我去,还能一个都打不着啊?”
“是,是。”张利福忙道:“二哥你要去,保证没问题,我不就那么一说么?”
他俩在屋里唠嗑,王美兰在外屋地做饭,今天赵有财要给儿子、女婿办事,王美兰干活也麻溜。
今天早晨,主食是二米饭,大米跟小米一起焖的。
以前王美兰不咋喜欢吃二米饭,但自从开始吃猪肚蒸小米以后,她这两天总做小米粥、小米饭,就是想把家里的小米赶紧吃光。
而一口大锅,上面蒸饭,下面炖菜。菜是大豆腐炖土豆,这个菜好熟,就是控制好水量,跟米饭一锅出。
饭菜好了,赵有财、张利福嘁哩喀喳地吃完饭,赵有财换好上山的衣服,去隔壁李家给那把16号挂管枪拿回来,然后就跟张利福一道出了家门,直往山里而去。
……
说来也巧,今天早晨马玲家吃的也是大豆腐炖土豆配二米饭。
王翠花夹了块大豆腐,放在碗里,使筷子夹成两半。
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刚出锅的大豆腐,要着急吃,非把上牙床烫坏了不可。
“他爸呀。”王翠花突然想起一事,问马大富道:“你出去捡豆腐,听没听着啥呀?昨天晚上,屯子里呜嗷喊叫的,是干啥呢?”
“这个我知道。”还不等马大富说话,一边的马洋就抢话道:“老顾家干起来了!”
马玲一手端碗,一手夹起一小块豆腐,小口地吸溜一下,豆腐进嘴后,眨着大眼睛问道:“谁跟谁呀?”
“老顾婆子跟她大儿媳妇。”马洋道:“听说是因(yong)为(hu)一块钱呐,好像是老顾婆子先头说要给她大孙子买啥,完了又不买了,这她大儿媳妇就不干了。”
“就一块钱至于么?”马玲说话时,又夹了块土豆,将其按在饭里,使筷子两下夹碎和一点米饭和在一起。
“谁说不是呢?”王翠花把碗里的豆腐吃完,随口附和了闺女一句,刚要去加菜,突然转向马洋,问道:“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马洋笑道:“我早晨上茅房,跟他们打听的?”
听马洋此言,一旁的马大富脸上一黑,皱眉道:“你啥前儿添的这毛病?咋特么还打听事儿呢?”
马洋往嘴里扒拉口饭,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那打听怕啥的?听个热闹呗。”
这时,王翠花也皱起了眉头,她平时最膈应的就是李如海那样的孩子,可不想让自己小儿子也那样。
马玲倒是没多想,只咬了一口酱黄瓜,然后说:“老顾大娘那性格,挺邪乎的,我平时看着她,离老远我就绕着走。”
“嗯呢。”马大富虽然赞同自己闺女的话,但也说:“她家那大儿媳妇也不是啥好样的,一块钱还至于跟她老婆婆那样么?”
“啧,唉呀。”王翠花砸吧下嘴,道:“谁说不是呢,不过那老顾婆子……也不咋的。”
“姐!”突然,马洋抻脖探脑地喊了马玲一声。
马玲刚往嘴里送了口饭,咬着筷子尖,看向马洋,唇齿发出“嗯”的一声。
那倒霉孩子贱贴贴地问道:“姐,你结婚了,不也得跟你婆婆掐架呀?”
马玲闻言一怔,心里顿时有些发慌,这姑娘从小就不会吵架,而且在爹妈面前也是孝顺孩子。
在农村,像老顾家那样的极品婆媳不多,但老婆婆拿捏儿媳妇的事可是太多了。
在这林区,妇女能顶半边天,在家里地位高。但那是只有两口子,上面要有老人,尤其是老婆婆,那儿媳妇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好的,是被老婆婆欺负。不好的,是被婆家一家欺负。
见马玲有些慌乱,王翠花狠狠瞪了马洋一眼,没好气地说:“吃你饭吧!吃,还堵不住你嘴?”
马洋嘿嘿一笑,使小勺往自己碗里连盛三勺土豆、豆腐,然后使筷子一拌,端碗在嘴边,连着往嘴里扒拉饭菜。
“闺女啊。”王翠花伸手轻轻拿过马玲垂在胸前的辫子,将其从马玲身前挪到脑后,然后手顺势搭在马玲肩上,道:“别听你弟瞎叭叭,赵军他妈跟咱家有亲戚,我们从小都一块儿长起来的,那人啥样我太知道了。我就跟你说,这满屯子,谁心眼儿也没有王美兰好使。”
在东北,要说谁心眼儿多,这话带着贬义,是说人能算计。
但要说谁心眼儿好使,那就是好话了,是夸这人心善。
自己亲妈肯定不会坑自己,马玲听了就连连点头。
这时,马大富也在旁边说:“赵军他爸,那人也行。”
“也行?”马洋又在一旁插嘴道:“不都叫他二咕咚么?”
这外号,妇孺皆知啊!
“哎!”马洋此话一出,马大富脸色一变,手里的筷子头一调,加菜这边被他抓在手心,使大头往马洋后脑勺上一抽,喝道:“二咕咚也是你叫的?没大没小啊?”
这外号旁人能叫,马洋叫不得。哪怕现在桌上没外人,也不行。
这不给他扳过来,万一叫习惯了,以后当着赵军的面叫,那不麻烦了么?
马洋挨了一下,使手揉着后脑勺,嘿嘿一笑,不再瞎言语了。
“打他,该!”王翠花也冲马洋甩了下手,然后忙跟马玲说:“别听你弟的,二……不是,赵有财那人,也没啥大毛病,你不惹他,啥说的没有。”
“是。”马大富也接茬道:“那人心眼儿也好使,咱屯长为啥跟他俩好,以前赵国峰家不行的时候,赵有财没少帮他。”
“嗯。”王翠花闻言,转回头跟马大富说:“我记着那两年有个氓流子,叫张什么来着。”
“啊!”听王翠花此言,马大富想起来是有那么个人,却又叫不出张利福的名字,只道:“大舌头浪迹的,叫啥来着?”
“别管叫啥了。”王翠花对马玲说:“要不是赵军他爸,那氓流子早让人遣送回去了。后来那氓流子娶媳妇、盖房子,赵有财、王美兰两口子都没少帮他。”
听王翠花这么说,马玲心里稍定,正经人家的姑娘,也想婆家都是善人,不说能像自己父母对自己这样,能相安无事就好了。
王翠花怕马玲多想,继续劝道:“玲儿啊,妈就你一个闺女,妈都舍不得你,但你到岁数就得嫁人呐。赵军那孩子不错,他爸妈人也都挺好的,要不然他家再有钱,妈也不把你嫁过去。”
王翠花说的都是心里话,上辈子赵军大富大贵的时候,马家兄弟跟他也是正常来往。
后来赵军困难了,也是一样。
“你妈说的对。”马大富也在一边溜缝,道:“你老公公、老婆婆都挺好的,你嫁过去以后,就好好过日子,不带吵吵的。”
“那也不一定啊。”突然,马洋的声音又在一旁响起,这时候马大富、王翠花都在安慰马玲,三口人听见说话声,齐刷刷地看向马洋。
这岁数小子,多少沾点能嘚瑟。而马家小子是什么性格呢?
用东北话说,这孩子沾点没屁搁楞嗓子。
见爹妈姐姐都看向自己,马洋逞能赛脸地笑道:“妈,你这人儿还挺好呢,跟我大嫂,你俩不也吵吵么?”
马洋此话一出,王翠花脸色一沉,本是盘腿坐在炕上的她,猛地一起身,隔着中间的马大富,一把夺过马洋手里的饭碗。
因为动作有些猛烈,马洋碗里的咸菜、饭粒从碗中溅出,然后就听王翠花吼道:“滚!别特么塞(sēi)了!滚!”
马洋这才知道怕,扔下筷子,搬腿下炕,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往对面屋里跑。
“啪!铛……嗡。”
王翠花把马洋的饭碗摔在桌上,碗落桌上后,底部微微弹起,再落桌上的时候,轻轻转了两转才停稳。
王翠花一手拄着炕桌,一手抽在马大富背上,然后指着门外,吼道:“你一天咋那么懒呢?巴掌撇子,你抽他呀!”
“哎,哎。”马大富也被吓坏了,忙挪着屁股往炕下去,他下炕穿鞋的时候,嘴里嘀咕着:“杂艹的!小瘪犊子,我早就想揍他了!”
说完,马大富趿拉着鞋就往对面去。
不过三秒钟,就听对面屋里传出了巴掌到肉和马洋的惨叫声。
“闺女,你听妈的。”这时,王翠花对马玲说:“今天搁地里回来,你买点东西上赵军家去看看。赵军没搁家,他妈有病了,你应该去瞅瞅。”
“嗯。”马玲点头道:“我给那个婶买点吃的。”
“行。”平静下来的王翠花给马玲夹了块豆腐,然后道:“你要没钱,妈给你拿。”
“不用,妈。”马玲摇头道:“我还有钱。”
王翠花也没多想,继续对马玲说:“王美兰那人,我太知道了,你要跟她拉硬,掉脑袋她都不怂。你要好好跟她处,她那人可好了。”
“嗯,嗯。”马玲闻言连连点头,并从菜盆里拿过小瓷勺,给王翠花碗里盛了两勺汤,道:“妈,别生气了,咱吃饭。”
“哎。”王翠花道:“闺女,你也吃,咱吃饱饱的。”
这屋里,母慈女孝。对面屋里,就听“啪”、“啊”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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