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熊和小狗崽儿都挺好,赵军就放心了。他让老太太和解孙氏一会儿去自己家,然后他和解忠、解臣一起往外走。
三人上车后,汽车又奔张援民家。
到张家院外,解臣一按喇叭,张家房门打开,小铃铛提着一个长条的黑布包向院外跑来。
到后车箱侧面,小铃铛双手托举布包向上,由赵军弯腰伸手接过。
“这啥玩意啊?”解忠好奇地问了一句,解臣则笑道:“这是我张大哥的传家宝。”
听他这话,解忠一怔,心里更好奇了。而车下的小铃铛小脸一垮,摆手跟几人道别。
人、狗、装备齐了,汽车出永安直奔山场。
与此同时,一辆解放汽车停在江二栓昨日遇虎处。今天江二栓没来,赵有财、李春明、秦竹松、张冬至、赵继成纷纷下车。
五个人全都掐枪在手,面带严肃地看着老虎拖马在地上、山坡上留下的痕迹。
“老秦!”李春明唤秦竹松道:“咱俩开路!”
“好!”秦竹松答应一声,而李春明看向赵有财,叮嘱道:“赵师傅,你注意点儿哈。”
“嗯?”赵有财闻言一怔,心里顿时感觉这李春明没瞧得起自己。
但赵有财没表现出来,只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然后,李春明、秦竹松掐枪沿坡而上,赵有财、张冬至、赵继成落后十米相随。qula.org 苹果小说网
一路跟上去,能看到很明显的拖拽痕迹和血迹。往上走了一里多地,在一处簸箕崴子里,李春明、秦竹松发现了那匹可怜的马。
马肚子被扯开并吃了大半,腹中内脏全没有了,一条大腿也被撕开。
“往上去了!”李春明单手持枪,另一只手向上一比划,再次叮嘱道:“都小心点儿哈!”
说完,李春明冲秦竹松打了个手势,二人继续在前开路,赵有财等三人在后面跟着。
再上路,两波人相隔距离始终保持在二十米左右,这样互相能有照应。
可又往上走了一里多地,赵有财忽然吹起了口哨。和他一起的张冬至、赵继成全都一愣,而在前面的李春明、秦竹松忙一前一后地往回来。
“赵师傅!”赵继成问道:“咋的啦?”
赵有财没说话,而等李春明下来,直接就问:“谁吹的口哨,咋的了?”
“我吹的。”赵有财应了一声,李春明忙问他:“咋的了,赵师傅?”
赵有财眼睛快速地往左右一瞟,然后看向李春明道:“这大爪子受伤了。”
“嗯?”赵有财此话一出,打虎队四人都是一愣,李春明眉头一皱,有些怀疑地问道:“赵师傅,你咋知道呢?”
“你看呐!”赵有财往旁边走了两步,等他停下时脚往前一点,招呼四人来看。
打虎队四人过来一瞅,见赵有财脚尖点的是一个虎爪印。
虎、豹、猞猁都是猫科动物,它们脚印都像猫爪印,圆圆溜溜的。只是由于体型上的差异,导致它们的脚印有大有小。
而有经验的老猎人都知道,同一只动物在雪地上行走,雪深时和雪浅时的脚印大小是不一样的。
当雪厚时,雪喧软,留下的脚印偏小。雪浅时,留下的脚印偏大。
今年永安林区不但落雪晚,而且这一冬天的降雪量也少。
所以,那只虎留下脚印可是不小。
李春明等四人凑过来观瞧,看了一眼后全都茫然地看向了赵有财。
“赵师傅。”李春明问赵有财道:“你让我们看啥呀?”
“你再看看。”赵有财没正面回答问题,而是说道:“这爪印和别的不一样。”
一听赵有财说和别的不一样,李春明忙蹲下去仔细观察。
这一看,还真看出来不一样了。
蹲着的李春明歪头抬眼,斜向上看着赵有财,很是惊讶地道:“有点儿拉沟啊。”
拉沟,是本地跑山人的行话,指的是野兽行走时蹄、爪在地面拖动留下的痕迹。
像野猪、马鹿,这些动物在山里放大步慢走时,它就喜欢拉沟。如此一来,它们留在雪地上的脚印,有时候就是一条一道的。
而老虎、黑熊慢走时,它们是不拉沟的,留下的脚印一个是一个。
这老虎留下的一连串的脚印中,有四分之一是拉沟的,虽然不明显,但和其它脚印一对比就很明显了。
这就说明老虎有一条腿迈不开,如此必然是受伤了。
听李春明之言,赵有财脸上神情不变,而旁边那三人瞬间就围了过去,打虎队四人蹲成一圈看那脚印。
他们四个不像之前的楚安民,楚安民是跟赵军上山之前没打过猎,但李春明他们打过。他们每年冬天都会下到周围林场,打几天狍子、野猪,一为过瘾,二为吃肉。
他们平常上山的收获也不错,可他们打猎靠的是自身优秀的身体素质和精良的武器装备。
说白了,他们打围就是简单、粗暴,要论技巧,那是没有。
他们这样,打野猪、狍子没问题。
但老虎可不一般,昨天四人想强杀都没能成功。这也是为什么二十多年前,永安闹虎时,林业局只拨枪而不派人的原因。
那几年正是困难的时候,山里的山牲口都挨饿,所以常有老虎袭击林场牛马的事情发生。
当时的林业局有经验,所以即便他们有的是从北方战场下来的老兵,但也不曾派人过来。
要知道,那些人可都是英雄了得,但打仗和打猎是两个劲儿。
而这十来年,山牲口越来越厚。尤其是去年、今年,山牲口的厚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老虎不缺吃的,自然不会攻击牛马,所以现在的林业局没经历过这种事。
但那天周春明去局里时,他藏了个心眼儿。毕竟永安林区这几个能耐人,不是他邻居就是他亲戚,伤了谁也不好啊。
所以,是周春明求楚安民派人来灭虎的。
在打围这方面,楚安民是外行,周春明也是外行。他们倒也没多想,都相信局里的精兵强将。
至于打虎四人队,他们不认为自己是外行。一听说打老虎,嗷嗷就来了。
“哎?”这时赵继成疑惑地道:“那天咱看着它前儿,也没瞅出来它瘸呀?”
赵有财居高临下地斜了赵继成一眼,撇嘴道:“不用瞅了,右边前腿受伤了。”
“嗯?”打虎队四人闻言齐齐一怔,而此时赵有财继续说道:“它要没有伤,它不能攻击人、攻击马。”
说完这句话,赵有财回头望了眼来路,道:“要是后腿受伤,它不能拽马走上坡。”
这几年打围,李春明遇到过野兽瘸腿的情况,他也总结了,野兽前腿受伤肯定是奔上坡,而要是后腿受伤,那必然是奔下坡。
只不过,李春明忽然想起一事,忙问赵有财道:“赵师傅,那昨天它磕那马,它不是从上坡往下去的吗?”
“嗯!”赵有财出人意料地点下头,然后说道:“别说昨天那马了,上周六它磕那马,也是从上头下去的呀。”
赵有财这么一附和,打虎队四人反倒懵了。野兽从上坡往下坡跑,必然是前腿发力,而这虎如果是像赵有财所说,它右前腿受伤的话,就与它杀那两匹马的方式相矛盾了。
也就是说,赵有财的话自相矛盾。
可正当李春明还想再问时,却听赵有财说:“大爪子跟旁的东西不一样,它发狠的时候是往出蹿。”
“啊……”打虎队四人似有所悟。
赵有财表达能力有限,描述的不太恰当。东北这三种顶级的猫科猎手,豹善奔跑,虎善前扑后跃,猞猁则强上纵下跳。
靠着特殊的身体构造和强横体质,东北虎就算一腿受伤,也不影响它短程的连续扑跃。
所以,只有拖马上坡的那段路程,才是东北虎吃劲的时候。如果是后腿受伤,它绝不可能拽着马走上坡路。
见四人似乎明白了一些,赵有财指了赵继成一下,道:“一家子,你说你看着大爪子前儿,它腿不瘸那不是蹿起来了么?”
被赵有财点名,赵继成连连点头。而此时李春明也意识到赵有财不只是个向导,于是忙向赵有财求教,道:“赵师傅,你看咱接下来还往哪么走?”
赵有财闻言,举目向上观瞧,然后抬手后面那座高山,对张冬至道:“张师傅啊,你看见那高尖子没有?”
“看见了!”张冬至应了一声,就听赵有财说:“咱现在往上走,前头有两茬。我跟你说,这个大爪子它不是坐地户,所以它肯定是往上顶。完了走57、走60,奔罗刹那边去。”
赵有财一席话,众人听着就感觉这人太厉害了。而这时候,赵有财再指那高山尖,道:“那个高尖子这边是57,翻过去还有两岔。我为啥说走60呢?因为那边那个茬是62,62再往那边是66,66上头是我们这边人说的老鬼头子岭,那顶上还有一个大爪子。”
“还有一个?”赵有财这番话,听得打虎队四人齐齐一惊。
“嗯呐!”赵有财点了下头,继续道:“那个大爪子是坐地户,这个外来户肯定不敢奔66去,所以它肯定得按我说那么走。”
此时甭管是科长还是啥,谁还敢小瞧赵有财?
李春明忙再次求教,问赵有财道:“赵师傅,那你说,咱们怎么干,我们都听你的。”
今天李春明这么说,可是发自肺腑了。
赵有财再三指着那高尖子,对李春明道:“让张师傅开车拉着你,完了再领一个人,你们坐车上那高尖子堵去。”
张冬至确实是外来的,但他开车码着山路就奔那高尖子去,还是丢不了的。
而此时赵有财的话虽然还没说完,但打虎队就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三个人乘车,过去围堵。然后赵有财领一个人码着老虎的脚印追,这就相当于打一场仗围。
只要三人到仗口,就等那老虎自投罗网了!
“赵师傅!难怪楚局让我们找你儿子去,说是小赵炮一到,那老虎保证能磕下来。”李春明惊喜地拉过赵有财的手,摇着说道:“哎呀,要么都说虎父无犬子呢,今天我可是见识着了。”
“嗯?”赵有财只感觉李春明这番话的逻辑怪怪的,但又找不出什么毛病。
……
而此时,那小赵炮一行人到了永安老砖窑附近。昨日的张利福,就此在此处看到野猪群奔着62林班的方向去了。
今天是李宝玉开车,副驾驶上坐的又是王强,他们也不用人指路,驱车直往62林班。
可车还没到地方就停了下来,坐在后车箱的赵军一怔,他拄枪起身时,就听李宝玉喊道:“哥哥下车!”
赵军、解忠、解臣急忙从后车箱上下来,三人到车前与王强、李宝玉汇合。
他们行车这叫运柴道,是能走大车的。而上山那叫爬犁道,是牛马爬犁通往各个小号的。
运柴道上能走爬犁,但爬犁道不能走汽车。
这道被车、爬犁经行,压得光光溜溜,但林场有养路工护理道路,他们隔三差五就在附近烧沙坑,然后撮沙土铺在这道上,以防止汽车溜车、爬犁跑坡。
此时这道上铺着沙土,沙土上看不到脚印,但有不少野猪粪便。
这些野猪粪便有被车或爬犁压扁的,也有冻硬后被车和爬犁压碎的。
但不管是扁的,还是碎的,都足以证明昨天有一大帮野猪横穿运柴道而过。
如果是脚印,那是可以分出反正的,但粪便不能。不过,以张利福的说法,那帮野猪本来是从64林班奔62林班去。
可到这里,野猪忽然改道了。它们从右侧63林班下来,横穿运柴道奔60林班那边去了。
当然了,这也只是猜测。也可能是另外一帮野猪,它们从60林班奔着63林班去了呢。
这种情况,就算是赵把头亲至,也得进到道路两侧的树林里看野猪留下的脚印才能分辨。
可赵家帮不用,因为他们有狗。
“放狗!”赵军一声令下,李宝玉、解臣翻上后车箱去解拴狗的绳子。
先放头狗,大胖自后车箱上一跃而下。当落地时,就见从这狗后脖子到屁股蛋,浑身皮毛颤动,油光锃亮的黄毛在阳光下好似黄色波浪一般。
大胖转至车前,没顾得上跟赵军亲近,往那些野猪粪上一嗅,鼻子贴地就奔左边60林班那侧去了。
紧接着的黑虎、青龙、黑龙跟随大胖脚步进了杨树林,然后白龙、二黑、三胖、花猫、花狼、大黄、小花相继而出。
此时赵军右手持枪,左手牵着黄龙,身后跟着花龙。
他在前开路,身后依次是王强、李宝玉、解忠、解臣。
五人没走上十分钟,山风吹动之间,就听见声声犬吠。
山里有那野葡萄绕棹树而长,多年的山葡萄藤,枝条杂乱无章、密密麻麻。
随着落雪,雪将葡萄藤枝条压下,在地面上形成一个拱形。
一头不到二百斤的隔年沉,不知怎得就落单了。
此时的它,就趴在那葡萄藤所成拱形下。奇怪的是,眼下这时节,正是野猪聚帮的时候。而现在是上午九点,正应该是野猪趴窝的时候。
可这头隔年沉,一不睡觉,二不找群,就趴在那拱形葡萄藤下,身体蜷缩、瑟瑟发抖。
大胖到这里,连个停顿都没有,扑过去就咬。随即猎狗们一拥而上,瞬间就将隔年沉制住。
在猎狗们的撕咬下,隔年沉嘶声嚎叫。
狗叫、猪嘶声随山风飘散,在此处向南,一路往上。即将抵达山驼腰时,就看到有血迹、有拖拽重物的痕迹。
这和老虎拖马的痕迹很是相似,而在驼腰子往上,一处窝风圈子内。
半只野猪已无了生机,它腰梁杆子给硬生生地咬断了。前半个身子趴在那里,后半个身子应该是被吃干净了。
而吃它的,此时就卧在它旁边。
那是一只虎。
当听到随山风飘来的野猪哀鸣声后,假寐的东北虎起身。
这只虎体型之大,要超过与黑熊精厮杀的那只虎。
它头体长达两米五,体重将近五百斤。可如此庞大的身体,随着虎往外一跃,瞬间出现在二十米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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