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令楚与安世默契十足,一打十游刃有余。须臾间赌坊打手叫苦连天,琳琅只见得某人动作行云流水,白衣衣袂翻飞,道道残影,看不出前两日受了重伤的痕迹。
无需多久打手被打得落花流水四处逃蹿,再看安世转动肩膀和手腕,冲坐在墙头看戏的琳琅喊苦道,“好你个狐狸,分明是你砸场子我倒当了便宜打手。许久未活动过筋骨了,听这咔咔作响。”
令楚探究式掠过两眼琳琅身侧人,对上那双一直在看他的盈盈双眸,嘴角自然而然地勾出弧度。她暗中跟随三个武功上等的暗影,他出手相助显得逞威风了,可这才能面对她不是。
琳琅一跃轻盈落地,谨防身后之人突击,见他一身素白衣裳意味深长地道,“一千两不是白得的。庄主你说是吧?”
安世微眯眼,敏锐感触到二人气氛诡异,“你怎么来得这么巧?”
令楚淡扫过一眼安世,颔首见礼,“姑娘说的是,天下没白送的口粮。”
一旁的安世暗暗摇了摇头,他可在赌坊里听说令楚前不久揽了一桶金走,赌神之名在线江湖诸如此类话辞,这就是所谓的解决法子?
“劳姑娘挂念,令楚近来得了些上等碧螺春,不知姑娘可赏脸帮忙鉴赏?”令楚温然而笑,眼前之人眼神流露的永远是一湖清水般的亮淌,眉眼间是他看不懂的无所谓。
琳琅并没有当着陌生人谈话这般敞亮的习惯,“墙上君子许是比我更懂品茶。”
被称作墙上君子的那位翩然落地,脚步生莲气质斐然,眸带欣赏看向令楚,“怕是让姑娘失望了,在下不懂品茶。不过,令庄主的府门我是要登一登的。”
一个半时辰前,令楚入了赌坊便与他打过照面,在赌注时他亦是目光全然放在自己身上,“阁下是南缅皇室中人,过谦了。”
君子一手背后,一手似拿着文玩之物摆在腰前,诧然一笑,“令庄主眼神毒辣,免贵姓在下尹世玉。”
尹乃南缅国姓,安世看向令楚似要得到对心中猜测的肯定,两人齐刷刷地拱手,“三皇子。”
尹世玉拦住他们,“两位免礼,世玉此等微服而来为的是结交好友,不必计较礼数。”
南缅三皇子微服而来,却又不隐藏身份,说明接下来所行之事过了明路。
令楚与安世颔首,琳琅在一侧淡定自若,不曾开口。
尹世玉见安世面善,有意结交,“这位公子是?”
安世礼节性微笑示人,“古荃安世。”
“古荃,原来是镇南府的公子,失敬失敬。”
安世顺带将琳琅一并介绍,“哪里哪里,这位是在下的师妹。”
几人短暂寒暄后,尹世玉说明来意,不避讳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是这样的,南缅皇室需请剑庄保一趟镖。”
“哦?此地不是畅谈之地,请三皇子移步。”令楚面色淡然,堂堂一国皇室竟连护镖都派不出人手,其中曲折必然不简单。
“好。”尹世玉侧身与安世琳琅二人道,“有缘相识,还托这位姑娘福赚了点路费,日后若去南缅不嫌弃,大可找在下一叙。”
“素闻南缅山水迷人,不乏皇子机会作东道主啊。”安世几句话下来,颇为喜欢他的谈吐。
他轻点下颌,被逗得笑弯了眼,“安世公子琳琅姑娘,有缘再见。”
令楚深深地看了琳琅一眼,“令楚不会忘了与姑娘的约定的。”
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胡同归于寂静,飘忽灯光下,只余安世与琳琅。
安世开口问,“你回府还是去酒楼?”
“酒楼。”今日可还得有好消息没听。
“那我送你。”
两人走在巷子里,沉默无言。月光照不到巷子,靠外街店铺和民宅的微亮灯火走着。
琳琅目视前方,想忽略一侧的眼神有些难,“想说什么就说。”
安世忍得辛苦,不知道自己为令楚解释合不合适,可又知令楚不会开口与她解释其他,一路不断开口又合上,“其实令楚当日伤你另有苦衷。他父母在他幼年离奇失踪了,他未曾断过找他们这件事。可每每有新进展线索都断了,就在前两日他去了一趟荆州受了重伤后,找到了伯父被人凌辱的尸骨,残酷事实刺激他的头脑一时失了智,生怕伯母再遭如此惨状,便要找你身上那名为黜黜的妖物血作法寻伯母的下落。”
这番话里的并非令楚与他所说,只是从罗阳那边得知情况结合令楚的情境,大致与实际情况无大差别,他并非想为令楚开脱,只是...
安世当年得知自己在师门下算是天赋不错的,本身十分喜欢学占卜之术。
后来令楚偶然与他促膝长谈说及双亲之事,他玩笑式夸下海口帮他算出世伯伯母的下落,暗中卯足劲多次按令楚双亲生辰八字推衍。
那本是被人下了符咒的,他反噬伤及根本,师父得知此事告知他不适合在深造占卜之术,他瞒住了令楚。
时隔多年,他亲眼目睹令楚深藏在心底的苦楚并可说是身同感受,真心想琳琅能全力帮一把令楚的。
“如此说,”琳琅敛下眸中意,“就算不是上次,他也会杀我。”
“不是这样说...”安世发现女人抓住的重点真的很不一样,还想解释一番就被琳琅打断,“你并非令楚,此番话我想他亲口说会更有说服力。”
安世眨了眨眼寂了声,他要说的都说了如何看是她的心思了。不过听她这语气,是早就知晓令楚对她另有所谋,若是如此倒还好说事,心情忽然有些转晴,“改天请你喝茶,喝酒也行。”
他又解释一句,“哎,你可别误会。你不是明里暗里说天下没有白送的米粮嘛,银两是不可能给你的,请你吃茶喝酒倒是行。”
琳琅不应答,这笔早就一笔勾销了。赌坊的人查一查就知道安世身份,他们不能找镇南府麻烦,也会以为她背后是镇南府。一个县令和一个三品将军,孰轻孰重只要脑子不坏都知晓。
实,诚她不想利用镇南府,实,诚她这段日子确实借了不少镇南府的光,实,诚她欠了镇南府许多。
“哎,你今晚说是去砸场子才兜出来几千两,对于赌坊不过是九牛一毛。”
“你怎么知我没别的安排。”
“噢?当我没说咯。”
回到客栈,安世送师凡回令府。
琳琅看了半个时辰的杂记,岑溪来禀报赌坊情况,“共捡回五万三千两。今日场上还有别的势力,亦是同我等一般招数。赵岩被惹急了,最后索性让全部打手将赌坊围得水泄不通。三方势力打斗,另一方势力武功不弱。”
“哪一派的人?”
“还在查。”
“处理得怎么样?”
“干净,最后那三间赌坊的人据说在压下这事,想是不敢再被李夏坑吐自己的银两来填。”
琳琅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对赌场另一方势力心有定数,“明日交易时盯紧点。”
“是。”
琳琅收拾好东西,坐了马车回镇南府。
这边人已睡下,另一头的令楚才刚送客,“令楚明日回准时到的。”
“那庄主,明日再会。”尹世玉微低头后退三步,才转身离开。
令楚目送他离开直到巷口,夏禹国皇帝四十五寿辰将至,与夏禹交好的南缅准备了一车队的寿礼准备运往陵城。往年他们走的一直是经平阔的司州广汉郡抵达陵城,可今年六月时广汉郡发洪出现大面积涝灾,现近九月仍有多数路走不得。
南缅车队只好走章州高凉郡再经荆州抵达陵城,章州多石山沼泽,荆州高山连绵起伏,凶险不测预测。加上南缅近来普发马瘟,好些上等马都染病,考量至南缅马匹到陵城传染了皇宫马,还需在夏禹另购置马匹。
南缅皇室需要一个十分熟悉两州地形的人带路,还需要数十匹好马,且带路人得是光明磊落、武功高强之人,恰好离南缅最近又符合以上条件的除了楚行剑庄庄主无第二人。
此去,令楚只需带三人护镖,却能得大笔佣金。
除去诸多因素,他亦本打算近段时间亲自去一趟陵城。
令楚心想着此事便上了马赶回剑庄,今日辰时父亲刚下葬重归安宁,他得回去守夜。
经竺起夜经过令楚的厢房,看门开着,“哎,你回来了。你等会啊,我把内个林东家的契约拿来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