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琳琅看出他眼底的兴奋,既然如此不如赚点本钱。
又一次,赌客的手一时间四面八方抻过来,令楚碰到她冷凉的手背,五指指尖一阵电流,微屈收回手,再看她并无异色。
“九点,狗。”荷官看那一张清冷的面孔听到赢钱,依旧毫无波澜,不得高看一分。
文兰见琳琅用几两碎银换来一堆银两,眼露崇拜,“姐姐好厉害啊。”
又说,“四哥,为什么我看了好久都猜不对,好笨啊。”
安世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幸亏世家小姐礼仪仍在,说话声不大。他向附近一两个听到的赌客赔笑,“吾妹年幼,不会说话。”
文兰接到四哥的眼神警告,吐了吐舌头。确实很笨嘛,不,他们比她笨多了。
她看那些人将手中银钱都要赌没了,面红耳赤地依旧想靠最后一点翻盘。再看看小楚哥和琳琅姐姐翩翩淡然,简直天差地别。
简单的赌术在琳琅与令楚二人之间怎么分出高低。牌九乃赌场最难最讲究技巧的赌术,守关荷官亦是当地赌术公认的好。
琳琅与令楚转战二楼雅间,雅间宽敞,大概四十方子大小,书架茶几一应具有,屏风后隐隐约约看见一张躺椅。
令楚拂袍在双臂长的圆桌前坐下,只见他转了转五个茶杯中央的一个杯子,伸了伸掌,“各位随意。”
文兰哪里坐得住,走至雕花窗边探出半个身子,只见下面四楼有一根伸出半丈的木桩,好生奇怪。她正欲开口问,门外响起敲门声。
“进。”令楚倒了几杯茶,从桌底架子拿出一盒牌。
门打开,进来了两个衣着朴素长相平凡、大约四十年岁上下的男人。
“楚庄主。”
“请坐。”
他们是出名的荷官,坐庄一次二十两银子。
“轮流坐庄,掷骰子,点数一、九、一十八为庄。”一荷官摸混牌九,一边累砌,一边重申规则。
令楚很少见到赌术极好的女人,手拿住骰盅,玩味地看了她一眼。
唰,唰,唰。
一阵整齐的骰子声勾起文兰的好奇心,她睁大眼睛微微前倾,似乎这样就能看透他们出他们的胜负。
是着蓝布的荷官坐庄。
第一局,动东道主是失礼,毕楚遵守赌场的规矩。
蓝布荷官用板尺给每人分拨四块牌,“诸位,请看牌。”
毕楚迅速瞥了一眼蓝布荷官面前摆着的牌,收回眼神放在自己的牌,像在确认。
褐布荷官伸手摸点数,指尖的触感向他传达着胜券在握的好消息,坎坷的脸上不动声色。
反观女子,琳琅大方地掀起牌,放在掌中,寻思片刻,葱指将牌排了对。
这一局,比的是牌大小。每人两对牌,四张牌随意凑对,前后两对都需比荷官大才算全赢。
运气不是关键,比的是智力。
蓝布荷官的是双红头,第十。“楚公子,请。”
出牌顺序在刚巧选庄家时一便定下,令楚第一出牌,依次顺时针轮下去。“双斧。”
接下来是褐布荷官,双梅。行六。
令楚的双斧第九,难以角逐,除非丁三配二四,至尊宝反赢。
众人目光归置到琳琅身上,只见她翻出了杂九。蓝布荷官看在她是一介女流,不免同情了一瞬。
毕楚后牌为双人,第四。后面两人依次是第三双地、第八双板凳。
因琳琅后牌与庄家一般大,前牌又未比得过庄,最后折损五十两银子。不过在座的看了她的牌,四张都是极小的点数,能拼出一局平已是不易,换做别人折了三百银两都是有的。
令楚的赌资翻了一倍,最大赢家褐布荷官翻了四倍。
琳琅一眼看过去便知他那堆小山是二百银两。
“姑娘,不要气馁。银子没了令楚那不有现成的么。”安世抱臂,坐在一旁喝茶,看热闹说话不腰疼。
琳琅那般初春暮秋的眼神对上毕楚,令他有些猝不及防。
令楚正琢磨如何对琳琅行古法,正主看过来他不免有些呆愣。模糊间听见安世的话,递过去一张百两银票。
琳琅不过是打量了一眼他的赢资,自然没逃过他刚巧隐晦的眼神,心下较量顺手接过银票,“多谢。”
“不必言谢。姑娘要还,得还别人手里的票子。”
“自然。”在谈及赌场手技,眼底一波秋水的她亦带着一丝丝的傲娇。
这一轮是琳琅坐庄,她看着手下的反牌亦能清晰知晓它的点数,双手推混才砌牌。
此局四人均压五十两做筹码。令楚依旧第一个出牌,第七双长,看来他这一局牌不错。
蓝布荷官消牌不出。
消牌即为赌客自知牌太小或是定然比庄的小,选择毁牌,但若前或后牌依旧比庄小则需承担两倍赌资。连着两次消牌,虽不折损可会让同桌人瞧不起。
褐布荷官亦为第七双长。
琳琅展示手中牌,双天排行第二。后牌依次为第三双地,第四双人,消牌。
其余三人是赌场常客,自是看出开局前琳琅那一手推牌的用意,无非将难度增大。令楚不仅耳尖眼睛也尖。她那一把看似随手,留意一下原先牌局便知,她把那一块的好牌推到了杂牌当中。
庄是能抉择赌桌上人的生死,没点本事怎么行。
她手下掌控的应该是丁三、二四,至尊宝。令楚垂首勾起嘴角,好一个炸。一开始推牌时她就算准了每人的牌和出牌,头脑敏锐不愧是经商的人。局中人怎会不知,只是出牌是断断未想到她竟有如此手段打得一手好牌。
三人共赔与琳琅八百两。
几人实力相当,玩得不亦乐乎,几局下来竟有打出伯乐逢千里马的感觉。约莫玩到巳时六刻才结束赌局,两位荷官对这位面生的姑娘称赞不绝,亦以为她是令楚的相好,直呼楚庄主真真是遇上宝了。
安世赌术不精,一旁观摩借鉴,听到荷官的话遂而调侃,“郎才女貌,狼豺虎豹。”
他收到令楚的一计眼刀,转而拍醒撑着脸昏昏欲睡的文兰,“文兰,起身了。”
琳琅瞧着那睡得香甜的文兰,似乎正在做美梦呢。手下收拾赢资,共十二张百两应银票外加百六十的碎银,抽出一张百两的银票与令楚,“楚庄主。”
令楚笑着收下,“姑娘果真是玩得一把好手,让令楚甘拜下风。”今日这局,两荷官输得多,他不过才得了五百九十两,最大赢家是琳琅。
“哪里。”琳琅怎会看不出他起初几局不在状态,后面回神一出手便将人输得人仰马翻。
进入梦乡的文兰,梦见那个许久未见面的男子。是因为她离他近了么?
“迪公子好久不见。”文兰一脸羞涩局促地福了福身。
“好久不见。”他一身白衣温文尔雅,负在身后的手轻拿着一只竹笛,“这里新建了一个园子,与你我二人初见的院子布置相差无几。”
文兰小脸红扑扑,心快得快要跳出来。男子温柔一笑,柔情似水般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静静地在一侧等待她的下文。
文兰压下心中甜蜜,正欲启唇应好便猛地被人揪着耳朵揪醒了。
安世不知觉地说,“快到午时,不是说肚子饿扁了。你若再睡,我可把你的美食全吃光。”
文兰趴在桌子上,猛地起身眼睛瞪得圆圆,气死她了。时隔半载,第一次梦见他就被四哥搅乱。
“睡懵啦?”
文兰看着眼前放大的面孔,腮帮子气得鼓鼓,语气冲冲地回了一句,“没有!”随后跟上琳琅令楚二人的脚步。
“起床气这么重呐,”安世摇头叹息,“难道搅了她的美食佳肴梦?”
女人心,海底针呐。
他跟上时,见妹妹亲昵地挽着琳琅手臂笑嘻嘻地说话,“十五年了,还是搞不懂。”
令楚见着两女子如此,亦说了句不懂,他竟萌生魂穿文兰不动声色下手的念头。俗话说赌场见人品,经过今日同桌之缘他有些改变想法了。
“欸,你不懂啥。被人家精湛的赌术惊讶到了?”安世疑惑,他凑什么热闹。
“确实。你可知羽轩因救命之恩而帮她捏造了一个虚假身份一事?”令楚压下念头,转了话题。
三哥喜欢琳琅的表现他们看在眼中,以他的性子因是怕她在外日子不好过,“知晓,三哥喜欢她亦是周知的事。”安世拍了拍令楚的肩,他最好不要喜欢上琳琅。兄弟相争为红颜,未免过于难看。
几人从五楼一路上到了九楼,
文兰小脸熏红,气微喘,“这楼登得实着累,难怪楼主要将酒楼建在九楼。这不饿的,走上来都饿得贴地了。”
琳琅失笑,司木曾说至好美食配优美风景于云端品尝更有意境,再者是置于高层为免吃饭时闹事。
“姐姐,你怎能做到脸不红气不喘的。”文兰思维跳跃,“遇见三哥时,他是不是一头乱发满脸污垢苍白乏力?”
“小巷伸手不见五指,没看清,应该差不多。”琳琅微微思考,嘴角一抹坏笑。
“哇。”文兰眼见的兴奋,三哥打小木板冷脸,还未见过他失态模样呢。咳,三哥受伤她断没有高兴的道理。
“小心三哥知道了打你。”安世说笑。家里就一个妹妹,谁不是疼便惯出如今模样。
“略...”文兰踏进九楼,瞧见窗外的风铃,歪着脑袋地问琳琅,“姐姐怕不怕高?”
琳琅摇了摇头,文兰便挽着她的手臂往外走。
不巧,令楚搁着衣物拉住她的手腕,文兰顿了一步,回头看。
琳琅亦是回头,淡然地与他对视一眼,目光移到手腕。
令楚愣地松开手,“失礼。在下有些问题想请教姑娘,鲁莽了些。”
琳琅垂着眸,第二次了。
“不急,等膳后再请教姑娘。”令楚说。
安世看得清楚,令楚伸手时隔空划过她的脖子种下古符。“如果她不是,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样?”
“她,一定是的。”令楚右眼皮跳了一下,连着这又跳了两下,此乃凶之兆。
寻常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其实不准,是天道之人左眼跳福,右眼跳灾。
天道之人即习得道法,通晓天文的道教子弟。
令楚将大堂内人打量一遍,手指掐算加以推算,竟推不出来,只推得大致。
安世见他眼角向下,“怎么了?”
“凶兆。”只能静观其变了。
令楚看向走廊两位女子,与安世交换眼神。
安世叮嘱妹妹小心,他两人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时刻注意着外面。
文兰放眼眺望,远岫层云染日出。绛城城内一座座住宅排布成方,一条条大道贯穿其中,像似江南水乡那边的田地被田基分割一般。
文兰看到那最远处的小山脉,亦闭上眼睛,吹着风,似乎将自己置身与云层一般,小声感叹,“好舒服呀。”
忽然一支箭破空袭来,空气被划开一声尖锐,琳琅腾地睁开眼看去,箭头正对着她,这箭是冲着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