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余萝那儿的途中,唐歌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到了之后,迎着沈怡疑惑的目光,她才想起来她忘了换衣裳。
唐歌懊恼又无奈的笑笑:“最近脑子不太好用,方才洗完澡呆坐了一会儿竟不知道忘了什么事。”
沈怡很担忧:“你没事吧,师叔?”
“我看看。”余萝一眼就看出唐歌这次回来身上没带伤,听她这样说又不放心了,拉过她就开始把脉。
各方面确实都很正常,无病无伤,灵力充沛。
或许是压力太大了。
余萝严肃道:“这些日子就在天门待着,哪里也不许去,更不许下山了。”
唐歌伸手抱住余萝仰着小脑袋撒娇:“好嘛,师姐,我不出去了,你别生气。”
余萝摸摸唐歌的额发:“你惯会说,又不知道在山上能待几天。”
“我保证,师姐。”唐歌眨眨眼睛,十分真诚地望着余萝,“我保证再下山不会受伤了。要是受伤,你就罚我三个月不准下山!”
余萝点了点她的鼻子:“这可是你说的。”
“嗯嗯。”唐歌点头,“师姐,快吃饭吧,我饿了。我早上到现在没吃东西呢。”
“好吧,这次就放过你。”余萝将她牵起来,连同沈怡一起上了桌,用了饭。
沈怡本以为唐歌心中有事,但唐歌一直笑眯眯的,目中满是星光,看起来心情十分好,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饭后唐歌邀了她二人,以及唐凌去江上泛舟,也算是放松一下。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在一起游江了。
唐歌闭着眼,头枕着双手,任江风吹着,心中舒爽而平静。
上一次游江时,唐知还在。
余萝在一旁轻轻抚着唐歌额旁的碎发。
看样子六师兄什么也没告诉师姐呢。
不知道六师兄是怎么打算的。
他一向有主意,倒也不需要她多想什么。
至于魔狐的话……
她想等孟七来再做决定。
实际上等不等孟七,她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的偏向。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等到他,等他来,看他一眼。
这世上有善有恶,心中的善恶从不是身份所能决定的。有孟七这样的以魔身入正道的,有身为正道之人作恶多端的……她从来都是知道的。
她这样生在仙门,以私仇要入魔道的,与那些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以魔族之身行正义之事是她口口声声对孟七说过的。
如今她的所作所为,所选择的路……
是她背弃了自己的道义。
她再也配不上孟七了。
孟七以后在仙人的教导下会立于修仙界的巅峰,实力一强,再加上确是为仙门、为苍生着想,一定会让天下人接受他的。
他会飞升成仙,斩妖除魔,然后更进一步。
而她……
唐歌翻了个身,将身子蜷起来躺着,握住余萝的手放在自己的耳旁。
余萝的手白皙、修长,保养的很好。
医者的手都会悉心保养着。
那手上的温度不冷也不热,十分温和,贴在肌肤上很舒服。
她的师兄师姐,她的天门。
她不能让天门成为众矢之的,天门也没有昆山那样可以保全孟七的实力。
必要之时,她会与天门划清界限。
从此她再也不是天门弟子。
当然也无法再叫余萝一声师姐,叫唐凌一声师兄了。
在此之前,她还能看到唐知活过来,再有机会叫他一声七师兄吗?
几人分别之后唐歌先回了房中沐浴更衣了一番,而后踏着余晖,带着浮生,往云梦绝顶上走去。
她站在云梦绝顶之时,夜幕已经降临。
夜间的风是带着凉意的。唐歌沐浴之后也未用灵力弄干头发,而是任它披散在脑后。
她站在制高点,风这样一阵一阵不停地吹着,不多时,乌发就变得半干了。
漆黑的夜幕之下群山如一头头隐忍的兽。
碧江穿梭在山底,将一座座毫无联系的山串连起来。云雾依然在山顶缭绕着,只是在暗黑之中要仔细些才看得到。
三面环崖深不见底,背后的坡上绿草如茵。
一轮残月在空中挂着。
虽站高一点,就离得近一点,但无论怎样伸手也是触不到的。
唐歌写了封信,将碧玉纸鹤放了出去。
孟七,我在云梦绝顶等你。
魔狐不知何时出现了,静静地立在唐歌身后。
“你虽有修为,到底也是肉体凡胎。这样吹对身体不太好。”
唐歌很意外:“你在关心我吗?”
魔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透过黑纱向一旁极目远眺:“你在等什么吗?”
唐歌伸开手臂,似要环抱群山。
蓝色的衣裙被风吹的不停的翻飞,乌发也朝前方飘动着,少女洁白如玉的脸上有些专注,仿佛在认真地品味这个世界。
魔狐第一次仔细地看唐歌,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侧脸,细望着她的神情。
唐歌与阿楚不一样,与她也不一样。
强大如阿楚,从未为了这种事而烦忧,一把青弋剑遨游天地间,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她与唐歌有某点相似的经历,相似的心境,但她们也是不同的。
如今唐歌这样的姿态,却又与阿楚、与她有了一丝重合。
这样空灵淡然的眼神,将一切都环抱在怀里,又将一切都踩在脚下。
一面抵抗着命运,一面接受着命运。
“如果当初没有……她会不会就只是个受尽宠爱的仙门弟子,没有磨难,没有痛苦,可以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魔狐这念头,刚一冒出来,又将自己否定。
“不,她与那魔族孟七有一段缘,若不是我们三番四次干涉……恐怕最后会不得善终。也许早就应该死了。”
“如今倒有一丝活着的机会。但究竟是会死,还是会活……也不关我的事了。”
为她搅乱命理,为她计划所用。
这交易极公平。
“是。我在等一个人。”
唐歌放下手臂,垂在身侧。
“你有过吗?有过这样一个人吗?你活的时间应该很长吧。”
她的目光变得万般温柔,用手指将秀发往耳后别了别。
风很大,立刻又将刚刚别在耳后的秀发吹散,空气中隐隐约约飘着一丝秀发的清香。
她有过吗?有过什么人?
魔狐不语,沉默地等着她的下文。
唐歌对着天地间温柔一笑。
“我在等我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