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这喊声仿似更加高亢,响彻在了偌大的前殿里直击穹顶。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出现了瞬间的顿停。这让面朝着众人愤慨的杨大人也即刻诧异了几秒,直至身后头顶传来了不知喜怒的一记笑声。才好似一根针激起了千层浪,满朝文武顷刻呼啦啦跪了一地,连同立在顶前头的几个皇子都躬身垂首。敛了神色与众朝臣不约而同的爆发出震慑人心的高呼。“陛下万岁!”杨廷尉这才意识到是天子已至,慌乱的转身直接一跪到底,也无心再管自已此时是处于什么位置。整颗心几乎立即被提到了喉头,随着剧烈的心跳几乎有种穿口而出的紧张感。此时是晨间。外头朝阳已经高悬而起,明亮的日光顺着宽阔高耸的殿门倾泻而入,使得整个前殿并不显得昏暗。高位两旁的石阶底下各有一根三人合抱那么宽的伏龙柱,上头盘曲昂首的烫金巨龙栩栩如生。伸着锋利骇人的爪尖,触须仿若漂浮云间,双目更是在白日依旧高悬的烛火映照下。泛着恍似活灵活现的光辉瞳色。龙袍下摆自红毯绒面上缓慢擦过,帝王踱步间平视底下伏地跪满了整个大殿的人群,步伐平稳走动间没有任何声息。“杨卿这是要定谁的罪?”浅淡的声量响起,无人敢在此时抬头望上一眼帝王。也无从瞧见那烁着金辉,与盘曲两旁高处巨龙一般无二的龙袍纹路。身着龙袍的天子身形被长长的拖尾衬得尤为挺拔。宽阔的肩膀恰到好处的撑起了龙纹的繁复,也无形中扛起了虚无缥缈的万顷江山。垂眸间半遮不掩一双懒散眸子,其中还浅浅透露着倦意。那混淆着倦怠的眼瞳里,不羁与散漫转瞬即逝,继而不经意的昂首间落上洞穿人心的深邃。真龙天子的威压顷刻扑散洒落至每个人的头顶。“平身吧。”此时的议政大殿才真正做到了静谧庄重到落签耳闻,无人再敢当着天子面前造次。除了那个偏生要与五皇子对着干的硬骨头。朝臣起身如掀浪翻潮一般,天子漠然盯着众人规矩垂手而立,唯有廷尉杨怀志久跪不起。“杨卿,有本要奏?”入目百官无一人在此时提及朝事,天子偌大龙案上也干干净净,没有递上任何一个折子。帝王情绪不明,饶有兴致的瞥向那听说惯让人眼烦的老臣。三皇子谦和的几句劝慰至终还是没能将杨廷尉劝的住,只见他闻听帝王提及,连个犹豫都没有依旧使了个直呛呛不拐弯的性子。执手行礼再次参拜,随后将视线直接转向了几步之外淡漠无言的蓝慕瑾。“铁骑军寅时绕城,上朝之日五皇子殿下过了辰时才至!所谓堂而皇之不守纲纪!”将心中不服之事托出,杨怀志一头磕到地,在铺了红毯的地面上都发出了沉闷“咚”的一声。“陛下!朝堂无小事!”“五殿下知而再犯,当罚!”又是一声浅淡笑音,坐在龙椅上的天子不知情绪的盯了不依不饶的杨廷尉半晌,才将视线转向了规矩默立一旁的五皇子。蓝慕瑾眉目无波,就那么静静伫立在原地,那紧追不舍非要定个罪的声音好似并不是照着他来的。平静到整个都是一副事不关已的冷漠模样。倒是叫将这闹剧当玩笑看的帝王恍然察觉,竟是有了几分自已身上的影子。但也只是浅淡的留下了似有若无的笑声,眼底夹杂的欣赏过于浅显,淡到只需风一吹。就消失不见了。“你因何迟来?”短短五字而已,就将满腔愤慨的杨大人指责轻飘飘的询问了一二。叫人明显觉得这其中没有半点问罪的意思。若这是叫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猜测,那稳如松柏的五皇子就直接将料想给扣了个结结实实,只随意的给了个让人大为震惊的回应。“今晨露重,怕是沾湿了衣裳。”这岂有此理的回答,差点就让跪在地上等待公允的杨怀志气的暴跳而起。可顶头龙椅上的帝王却好似还觉得颇有道理般接了口。“原是如此。”竟是不做任何处置,轻飘飘的就将这事囫囵揭了过去,顺势直接一带而过。“公主赞丽可在宫中?”守在大殿门旁的铁甲将军即刻就应了声,动作间冷硬的盔甲和兵刃发出清脆的掀动碰撞声。“陛下,公主赞丽已候在殿外。”这让声势浩大却被轻易平息的杨大人满腔烦闷无处纾解。动了动嘴唇又被天子状似无意般敲击在桌面的轻响堪堪压下了冲动。陛下对五皇子竟然偏颇至此!连个正当的脱罪由头都懒得寻!但帝王明显不愿再提,杨怀志只好默不作声退到一旁,心中存着不服。气愤的瞥了五皇子一眼兀自运气。“宣。”默默候在旁几步外伺候的太监总管得到天子吩咐,即刻扬起声量扬着下颌半眯着眼,朝明亮的大殿之外高昂的拉着长音。“宣附属国公主赞丽进殿。”文臣武将不约而同的分向两旁,整齐划一的将中央让出了可容几人并排同行的通道。以着避嫌退让的本分,侧目间并不显得突兀。着一身正宗中原服饰的赞丽,腰肢纤瘦身姿轻盈的迈入了殿中,分毫没有丁点的羞怯。坦坦荡荡径直走向天子眼前。第322章 帝王威压赞丽着了中原女子装扮,藕色衣裙嵌着若隐若现的刺绣海棠,摇曳生姿迈步间花瓣随之飘晃。仿佛都散发着似有若无的淡香。她面上依然保持着遮盖,与衣裙颜色交相呼应的纱料牵上了双层。叫人既能看见她娇俏的下颌轮廓,却不能完全猜出整张面容真切,有种深邃神秘之感。去而复返再将这皇城踏足,赞丽是特意将自已修饰成了中原女子的模样,关外的野性都被她有意掩盖。就只为了能留下五皇子哪怕片刻的视线惊艳,和些许的接受。但即便她妆容柔美,从头到脚都带着婉约,却仍旧无法完全掩饰关外的直白性子。自小耳濡目染造就的心性,在举手投足间都能叫人明显看得出。这并不是个娇羞的中原姑娘。嫣然走至高阶底下,赞丽能清晰的感受到四周朝自已投来的打量视线,可她半点不在乎这些人怎么谈论又是怎么想。就势也只以关外礼节朝天子见礼。“臣女赞丽,拜见泱皇。”有番国公主在大殿正中一拜,便将上朝前杨廷尉与五皇子提不起来的争端彻底给带过,所有人的视线都有意落在了那独身而来的公主身上。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公主赞丽回程途中遭遇匪徒,导致手下人损失过半,才去而复返再次回了皇城。这事不光朝中官员,恐怕经百姓口口相传无从捕捉拦阻,早已经叫天下人皆知。泱朝知晓,番国知晓,北离也早已经得知。如今这赞丽公主立于天子近前,怕不是早就揣了什么心思,有意将事情闹大而已。当下所有朝臣乃至皇子都默然不语,等着这性子比男子还直率的赞丽公主将她心里的打算全盘托出,倒要看看。是个什么目的。朝臣都这么想,只等天子是如何敷衍过去。但龙椅上的帝王心思自来总是叫人无从猜测,就仿佛龙纹金线的覆盖之下,那不同常人的胸腔里不是肉体心房。而是探也探不到底,望也望不到头的漩涡深潭。“既是不走,暂且留下。”冷漠浅淡的声量就那么毫无所谓的扔下,叫赞丽听到耳中却像是卷起了阵阵带着冰碴的冷风,既叫她觉得泱天子并未过多三思。但这随口之言却直接搅乱了她提早想好的诸多借口,头脑一下子就空了。诧异抬头朝顶头望去,对上的就是随性靠坐在龙椅上的天子眉目。那神色中的寡淡让她心头直接咯噔惊了个彻底。有着与五皇子那疏离的气质两分相似,可沉重的威压与无形中的洞彻深邃却占了余下七分。还有一分,是悚然中叫人觉得说沉就会沉下去的脸色,让她毫不怀疑下一刻,就能叫自已血溅当场。并且死的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