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并未说完,朱雀就已经将手臂抽回,踉跄了几步扶着潮湿冰冷的墙壁,慢慢朝着外面走去。她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味迈上石阶,忍着阵阵眩晕奋力挪向出口,玄翼只好跟在身后默不作声。太子依然在院落中,玄色蟒袍在暗夜中深沉压抑。朱雀“噗通”跪倒在地,忽略身上撕扯的疼痛,磕头认错。“殿下,朱雀知错了。”视线扫过血迹斑斑,太子看着将红衣都显现的更加鲜红的伤痕,又瞥了随之跪在身旁的玄翼,语气淡淡。“医治吧。”“是。”玄翼顿时松了口气,心头的紧张也缓缓放下了些许。能医治便好,能医治便已经是殿下宽宏。若是像紫雁一般捆绑在潮湿的牢笼中,那比鞭刑更加磨人心智。太子指尖轻敲桌面,起身离开了。树梢扑簌簌落下一个青衫身影,青鸾迅速转头朝着二人望了一眼,悄无声息的跟在主子身后随行。待身影已经消失在暗夜中许久,跪在地上的两人这才抬了头。朱雀先是朝身影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瞬,才收回了视线就着玄翼的力道起了身。无意间却瞥见了桌面上搁置的面具。鳞次栉比的羽翼纹路,在昏暗灯盏下反射着黑紫光晕。“……紫雁?”她的眼里出现了片刻的不解,茫然的看了玄翼一眼,疑惑询问。“紫雁呢?她的面具为什么……为什么取下来?”略显惊疑的声量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玄翼心头陡然也升起阵阵慌乱,明明在朱雀受罚之前紫雁就跪在殿下面前。可方才却只有青鸾一人随行。府外还有铁骑看守,任何人都不准进出。面具在,那人去哪了?太子府外的铁骑尽职尽责没有丝毫懈怠。或许是不徇将军的军法过于严苛,不管是守在正门,府墙各处,还是后门处的兵将。都没有因为夜幕将近而显出疲惫。后门处传出了车轮响动,立即便有数道弓箭瞄准了门缝。两侧也哗啦啦发出了兵刃出鞘声响,蓄势待发准备随时执行军令。门闩被移开,门缓缓从内侧开启,里面几个下人惶恐惊惧哆哆嗦嗦的解释“大人莫动手啊!”“这是今日府内灶房的泔水菜叶,全是放不得的东西,隔一夜味道可难闻了……”“得……趁夜倒出去。”冷面寒霜的黑甲铁骑依然冷漠,连半个字都没给回应。就冷漠围着装满水桶和乱七八糟灶房菜叶瓜皮,甚至还有烧的黑黢黢的炭灰的板车转了两圈。一言未发,一个手势。守在门侧的几名铁骑军举起手中长刀,掀开泔水桶盖在里面迅速搅动。接着便将刀刃刺进了看起来脏兮兮的污物中,无差别穿刺了几次。确认刀尖上没有沾染血迹,即使放行也有一人跟随一同前往。推车的几个下人战战兢兢,身后跟着宫里铁骑军,那冰冷的眼神在后背上一扫,后脖子都冒凉风。谁能不怕!虽然只是立在不远处盯着他们,但他们也还是忍不住俩腿打颤,生怕一个不小心犯了死罪。尤其是挪动这将近半车的烂叶果皮炭灰时,即使有些困难,也不敢显出半分的费劲。黑暗可以容纳一切想要逃匿光线的事物,只要有着坚定的信念。动静消匿,人影不再。没有光亮的暗夜中,略显艰难的挪动出一个身影。紫雁攥着手中布料紧紧按在腿侧伤口上,血迹已经逐渐将手中的布料晕染。她不仅不能在利刃入体时发出声响,还必须要在刃锋拽离时尽力用身上的衣料将血迹抹去。即便那一刀有可能会插进她的胸腹,都不能吭哪怕半声痛哼。她缓缓起身稳定了片刻的心绪,不再耽误的离开了原地。混乱的思维随着腿侧过深的伤口产生了阵阵嗡鸣,其中反反复复的萦绕着那句温柔的嘱咐。“紫雁,去将他带回来。”第173章 我也想真正和你肩并肩“尽你能想到的所有办法,将他带回来。”“本殿等你。”她手中攥着浸满鲜血的布料,也攥着一瓶他给的伤药,视线模糊泪眼婆娑。紫雁,出了府随你怎么应对,半月之期,去成为你能成为的任何身份。本殿只要,能尽快将他带回来。即使这如镜花水月一样的温柔,没有半分是给予我,可我仍然,仍然还是不顾一切的忠诚于你。不论你心悦于谁,我都可放弃满腔爱意。紫雁还是如此想,这世上,有人能在夜晚安寝,有人却不能松懈分毫。命运总是注定,自已做的选择。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翌日天明,向来晚醒的萧争已经处于主院中,依然还是身着里衣。蓝慕瑾万分无奈的看了一眼被自已特意搁置到角落的木匣子,此刻盒盖已经被打开,里面少了一把弯刀。那把弯刀,就攥在萧争的手中。迎着初升起来的晨间日光,那把刀发出凛冽的雾色寒光,也随着舞动带动簌簌风流。无法尽快熟练的动作让萧争略显忙乱,依然几次都险之又险的脱了手。即使只先用一把,也还是无法快速熟练掌握。在他再次差不点就割到自已手指头,仍然锲而不舍的去捡刀的当口,蓝慕瑾冲上前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迅速将地上的弯刀夺了过去,将萧争扯到自已近前,脸色沉了下去。“你还有伤,这样胡闹什么时候才能愈合好?”而他沉下的脸色没有影响到萧争一丁点,对方反而即刻就朝自已笑弯了眼角。萧争眼里带着柔和亲昵,语气轻轻的劝哄着。“已经好多了,我小心一点就行。”“快给我吧。”虽然萧争眼里的缱绻让他立即出现了心软,但他攥着弯刀的手还是躲开了。依然沉着脸训斥。“惯会胡闹!”在蓝慕瑾眼里真的难以眼睁睁的看着阿争胡闹。他要什么都可以,哪怕闲的无事想栽栽花捉个鸟,蓝慕瑾都可以陪着他闹。可以替他挖土,带他上树。但他偏偏想练刀。就在受伤的第三日,伤口还未完全开始愈合,很多地方依然还容易渗血。根本无法承受哪怕轻轻牵扯。“阿争,先养伤好不好?”只说了看似有些语气重的言语,又生怕会让他感到难受,蓝慕瑾只好将音量放轻,再次耐心哄着。萧争没有再急着去夺他手中的刀,而是手臂顺着他手臂底下穿过,环过腰侧在背后交叠。就那么轻轻抱着,脸颊贴着脸颊下颌靠着肩膀,沉默了阵。蓝慕瑾感觉到了萧争略微贴了贴他的侧颈,口鼻埋在他的衣领处深深嗅了嗅。沉闷不清的话语顺着耳边传来。“我不想再耽误了,即使你能保护我。”“可你还要上朝,你还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事情要做。”“蓝慕瑾,总有那么一刻,你是不能片刻不离的守着我,总有那么一些可能,我总要去面对什么。”“起码,我要尽快学会自保。”也尽快学着去保护你。萧争无法在将自已处于一个时刻安稳的状态下,他将面对的,他们两个需要一同面对的。很快就会接踵而来,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