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江南春尽离肠断 蘋满汀洲人未归1

吴黑白将这几天华山派的事情一一对张福扬说了。吴黑白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你节哀。”张福扬眼中含泪,强行忍住不让泪水流下,可一滴泪水还是从眼珠中滴了下来。

两人步履匆匆,走过一条条长长的宽石板大街。吴黑白道:“到了。”只见一根高高的竿子立起,一只红色三角旗上,绘有一只展翅飞翔的黑色蝙蝠,正面四个红色半丈宽的圆圆立柱顶住横梁,正中两根立柱间一个大门,四个壮硕的汉子各站一边,虎虎有生气,匾额中四个浓墨大字“福威镖局”,笔力遒劲,后面跟着四个小字“杭州分号”,也是银钩铁画,气势非凡。

张福扬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镖局,笨!”

两人快步走上前去,两个看门的汉子伸手拦住,其中一人道:“什么事?”

吴黑白道:“你们生意来了,我有镖要保。”一名汉子躬身请他们进来。三人跨入大门,来到一座大厅上,正中是一张太师椅,两侧各有四张木椅、四张茶几。这汉子请他们坐在左边两张椅子上。

他们进了屋子,稍候不久,一个丫鬟大大方方走了上来,端上两碗茶杯,放在茶几上,轻轻施礼,转身而去。

这名汉子道:“两位坐下稍等,我去叫人。”qula.org 苹果小说网

张福扬见吴黑白神色怡然喝了口茶,看了一眼,见里面茶水半杯多点,心想:“倒茶也不倒满,这主人好小气”,匆匆喝了一口,只觉清香扑鼻,甚是淡雅。吴黑白道:“这是雨前龙井,你细品品。”张福扬“嗯”了一声,喝下一大口,茶见底了,却并未十分解渴。

过不多时,一个长者和一个精壮汉子款款而入,坐在下首,长者道:“二位要走什么镖?运到哪里?”吴黑白道:“久闻福威镖局大名,如今一见,果然气派非常,福威镖局在福浙苏一带那是大名当当,托你们保镖那是万地无一失。不过我们这个镖可不一般。”

镖局长者笑道:“这都是江湖上兄弟抬爱。我姓苏,是这里的大掌柜,这位姓赵,是我们镖局的总镖头,敢问这位兄弟,你们要保的是什么镖?明镖还是暗镖?”

张福扬错愕不解,望着吴黑白。吴黑白道:“似白非白,似黑非黑。”

赵总镖道:“那是什么?”

吴黑白微一沉吟,望了望张福扬。张福扬不明其中关窍,欲问又止。

苏掌柜道:“我福威镖局招牌挂在这里,黑镖白镖也保过不少,二位有话不妨明言。这镖局规矩,若是这镖保不成也为东家保密。若是黑镖,保的是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张福扬怒道:“我师傅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苏掌柜、赵总镖一怔。苏掌柜和气道:“这位兄弟莫气,若是白镖那就更好说了。”

吴黑白道:“实不相瞒,这趟镖可不是一般的镖,要是一般的镖,我也不找你们福威镖局了,随便找个三流小镖局也就是了。”

苏掌柜道:“两位,保的是什么东西但说无妨,我们福威镖局总号在福建,在杭州、苏州等地也都有分号,保过的镖成千上万。”

吴黑白道:“我想请贵镖局送些人。”苏掌柜道:“哦?是什么人?”

吴黑白道:“死人,十多人死人,送到陕西华山脚下安葬。”

苏掌柜问道:“怎么死的?江湖上有没有仇家?会不会有人抢劫尸体?”

吴黑白道:“实不相瞒,在下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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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神出鬼没’吴黑白便是,这位是华山高徒张福扬。田掌门与我些交情,我要送他回家安葬。”

赵总镖道:“什么!连华山派田掌门也……也打不过这个鬼影剑么?”吴黑白点了点头。

苏掌柜道:“若是单单送他们回去,不成问题,可是‘鬼影剑’牵扯进来?这就……”声音微微颤抖道:“这个……鬼影剑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吴黑白道:“苏掌柜,这您放心,鬼影剑有他的规矩,他只杀江湖上成名剑客,比试之前还要下战书,让比试之人妥善安排后事。死后还要派人给他们安葬。他不会对你们镖局的人下手的。”说完,从兜中掏出十来根金条,握在手里,道:“这一路山高水远,千里迢迢,诸镖师风餐露宿,一路辛苦,我初来贵地,也不知道这些镖资够不够?”

苏掌柜沉吟道:“先不提钱的事。”

吴黑白掌心摊开,伸手道:“镖资摆在这,掌柜你看成不成?”

苏掌柜与赵总镖相视一眼。苏掌柜道:“此事事关重大,容我们少主人商量一下。”转身步入后堂。

吴黑白、张福扬静静喝茶等待。吴黑白留心屋内的布置,正中太师椅后挂着一张仙鹤祝寿图,着笔细腻,用色均匀,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侍女过来倒茶。张福扬心里焦急,怕他们不愿押镖,又想怎么还钱给吴黑白,但见吴黑白却神色安然,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当下定了定神。

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苏掌柜、赵镖师款款过来坐下。苏掌柜道:“这镖我们可以保。”张福扬心里一块大石落地。

吴黑白道:“需要多少镖资?”

苏掌柜摇了摇头道:“不要镖资。”就此闭口不言。

张福扬大惑不解,只听吴黑白从容问道:“那苏掌柜想要什么?”

苏掌柜道:“你听我说,此镖难保。方才吴先生说这镖是似白非白,似黑非黑,确实如此。这尸体之物,难以正大光明的运出去,不是白镖;可又跟偷盗、抢劫来的金银财宝不同,自然也能不算黑镖了。这是一难。”

他从桌下取出一副地图出来,由两人挂起,指着地图说道:“从杭州到华山一路向西,走官道的话,浙江这一段近的就不提了,要经过荆门向北,经襄州、富水县、武关、商州、蓝田才到西京长安,沿途所过乡县至少三十余个,就是路过馆驿也将近有二十余个,然后再西京走到华山,一路上山路崎岖,路途遥远,此是其二。运的是十多具尸体,这天气炎热……我们虽然能想办法,但其中困然必也重重,而且晚上要守着尸体,万一发生尸变,我们这些镖师只对付劫道的,这个……”一时停顿,舒了口气道:“还得去找几个赶尸的人。”

张福扬神色紧张,听他先说“可以接这镖”,又说“接镖种种困难”,不明白他的意思,向吴黑白望了望,见他神色甚是平和,心道:“我们华山派可不能让别人看扁了。”使出华山紫霞内功,脸上罩上淡淡一层紫霜,强自镇定,又担心他们说出不愿意保镖的话。

吴黑白道:“其中艰难处我们都懂,苏掌柜还有什么困难,还请直说。”

苏掌柜喝了口茶,道:“我们福威镖局常在江南道、淮南道两道活动,河南道、河东道去得少了,关内道就更少了,一般是不接那里的镖,主要是我们福威镖局在关内道无人接洽,去那边走镖,可是太多不便。”

张福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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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这好办,我给师娘写个信,你们派人赶快送到华山去,在关内道就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苏掌柜摇了摇头,道:“这位华山派少侠说得好,可只能做一时生意,不能做一世生意。”

吴黑白点了点头,喝了口茶,已猜到他的想法,问道:“那么,福威镖局是想做一世的生意了?”

苏掌柜道:“正是,福威镖局只能在江南道、淮南道打转,其原因就是在别的地方没有人脉靠山,若是能得华山庇护,那我们在关内道也走得通了。”

张福扬已知道他们的想法,但他头次出门,阅历太少,不知道如何答复,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只觉得苏掌柜、赵镖头两人热辣辣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苏掌柜又道:“当然,规矩我们懂,过年过节我们福威镖局必有心意送上。”

张福扬突然想到师傅说过的一句话来:“不义之财不能收。”正准备措词回答,突然听到吴黑白道:“这事我替他定了。只不过,华山派是名门正派,你们到了华山的地界上,不能胡作非为,只准接白活,不能接黑活。”

苏掌柜喜道:“这个自然,我们有几个胆子,敢败坏华山派名声?这位少侠,是不是这个意思?”

张福扬正色道:“若是发现你们在华山地界上干那些不义之事,我华山必定群起而攻之。”

苏掌柜笑道:“少侠放心,少侠放心。华山威名何等尊崇,我们一个小镖局难敢败坏?”想到长安为都城,达官贵人最多,若是能将杭州丝绸保镖到长安,这条财路一开,日后财源滚滚,不由得心花怒放。

张福扬道:“什么时候送我师傅?”

苏掌柜道:“人去哪领?”吴黑白道:“城郊柳子巷外的小树林里。”

苏掌柜道:“一会我们去抬人。”吴黑白道:“田师傅也是一代大师,虽然……”苏掌柜道:“能运田掌门的灵柩,我们深为荣幸,这个棺椁您不必担心,选用杭州城上好的。对了,这回运多少人回去?”张福扬道:“共一十三人。”

一个年轻小仆过来,向苏掌柜递了张纸,看完之后,点点头道:“这位先生,您看看,要是没什么事,您就签个字。”小仆将这纸递给张福扬。张福扬见那纸上写着:“镖单:兹有客人送来华山派田中鹤及其他人共一十三具尸体,由城郊柳子巷外送到华山脚下,镖资一十五根金条,已收。若运送不至,不退镖资。”余下是落款“送镖人——、保镖人:福威镖局杭州分号。”分号上盖了一枚四方章,章内篆刻“福威镖局”四个大字,边上刻着“杭州分号”四个小字。

张福扬道:“这镖资?”苏掌柜道:“这是规矩,不写不行,按我们说好的办。”张福扬无甚意见,递给了吴黑白。

吴黑白提笔将上面华山派田中鹤三字抹去,苏掌柜笑道:“是我大意了。”小仆转身离开,又递上来一张新的镖单。

苏长柜道:“两位若是没什么异议,就在上面签字。”吴黑白道:“对了,刚才忘说了,我身旁这位兄弟,也随你们一起去。”

苏长柜道:“赵总镖,这个?”赵总镖皱眉道:“这个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江湖上接镖、走镖自有一套规矩,一切吃喝住宿都得听我们的来,不知道这位少侠能不能做得到?”

张福扬正色道:“做得到,你们说怎样就怎样,只要能把我师傅送回华山。”提笔签上张福扬三个大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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