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打来，谢无双却打个冷颤，又急忙从包袱之中取出棉衣穿上。鸿蚕院需乘船而往，竹苇帮附近随处可见河汊，来到河边静候，过不多久，便坐上了船。小船上坐了二、三个人，过不多时，便下起冷雨，淅淅沥沥，打到水面上，荡开一圈圈波纹。
忽然岸上歌声传来，原来有人临别唱歌送行，被送之人虽然不是自己，但心有所感，不知此去前景如何，怅然久之，在船中望着水面，心中自然而然想到《孟子》的“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渤然兴之矣。”想到孟子一生奔走戮力宣扬民本仁政思想，去齐奔魏，又游历滕、薛、宋、邹、梁等国，面君慷慨陈词，一无所惧，心中顿生浩然之气，心想只要我“笃信好学”那便“天下事难者亦易矣。”再想这个鸿蚕院武功数路与竹苇帮肯定大不相同，自己肯定能学个明白，心中再无挂碍，静静看着冷雨落入水中，远处村庄朦胧，树密雾浓，但见炊烟袅袅，三三两两的行人冒雨前行。qula.org 苹果小说网
小船缓缓泊在岸边。谢无双下了船，雨淋淋漓漓浇了头上，慢慢辗转过来，见到一座平房孤零零地现在眼前，四周再无其他楼宇。他擦擦脸上雨水，缓步靠近，遥遥望见挂在当中的牌匾写有“鸿蚕院”三字，门外一幅楹联甚是雅致，上联“鸿是江边鸟”，下联“蚕为天下虫”，笔迹清秀娟丽，一望便知绝非男子所书。
谢无双望着对联点点头，推门进去，立刻便有一个少女迎了上来，说明来意，递上鱼竿。这少女轻声笑道：“又来一个男的。”谢无双微微错愕，道：“什么？”但见这少女窈窕娉婷，举止大方，头上带有三枚的银针，雨天中格外闪亮。
这少女微微一笑，撑起油伞，请他进来。两人一起进到另一间小院，里面打扫得纤尘不染，听到雨声潇潇，地上修有一条沟渠，水哗哗从中泻过，向前踽踽而行，微微感到一丝寒冷。
忽然几个少女快步走过，均是身着灰色棉袄，双手裹在袖中，步伐匆匆，神色甚是着急，只听到一人口中说道：“快快快，天气变冷了，赶紧去蚕院看看蚕儿怎样了。”另一人道：“没事，没事，那里不一直有人照看么？”一名少女望到他俩，道：“杨姐姐，这是新来的么？”杨姐姐道：“赶紧去看你的蚕去，话那么多。”这些少女心里有事，也不耽搁，快步去了。
杨姓少女道：“你稍等我一下。”转身离开。谢无双抬头前望，只见雨水从屋檐间隙中如丝线般连下，张目四顾，冷冷凄凄不见一人，静静伫立。过了许久，杨姓少女终于过来，轻声道：“跟我过来。”
跟她向前走去，走过一排排房间，每个房间门口写了房号，只有墙上一个小小风口，一丝光亮隐隐透了出来，屋内人影幢幢，看不清楚里面。
这少女带他缓缓而行，绕了一堵墙后，道：“到了。”推门而入，屋内空无一人，两张床并列而排，一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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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叠得齐整，另一床被子散乱，两床之间仅容一人而过。此外还有一支细绳轻轻搭着，挂着几件男人衣服。
杨姓少女指指被子整齐那张床，道：“你先在这歇着。一会有人叫你干活。”
“干活？这冷天的干什么活？”谢无双心中纳闷，轻轻便问：“来这是练什么……”话未问完，杨姓少女已把门带上离开。屋内封得严严实实，倒也不觉得寒冷，反正无事，将包袱找个地方放下，摊开被子躺在床上，感到一阵温暖，这次匆忙赶路，又冷又累，慢慢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分，门轻轻推开了，一名少女伸头过来，见到屋内来了男人，微微一怔，脸色一红，道：“去一五九房。”
谢无双微微疑惑，转身把门带上，轻轻推开一五九的房门。尚未进门，立刻便有一名少女快步迎了上来，道：“先站在那，等寒气过了再进来。”
谢无双站着不动，向屋里望去，只见一个小火盆居中摆上，盆中火苗微微窜起，不温不火，火盆后面摆有四个篾编的方匾，匾中放有桑叶，似有白色东西正在蠕动，猜道：“这里是蚕院？”
这少女“嘘”的一声，轻轻说道：“莫吵到蚕儿。”谢无双点了点头，细看这个少女，见她皮肤微黑，身子瘦小，鼻子微塌，一双眼睛倒是黑漆漆的，头上别有二枚银针，衣服与那位杨姓少女相同。
过了一会，这少女慢慢走过来，用手摸摸他的衣服，点了点头，道：“好了，你进来吧。”谢无双蹑手蹑脚进来，低头向方匾中看去，果然见到白色小蚕在桑叶上缓缓蠕动，一个火盆放在当中，并不寒冷，反而暖烘烘的。
这少女秀眉微蹙，细心观看方匾中的白蚕。谢无双也慢慢过去瞧着，里面白蚕绿叶，无甚特别之处。这少女看了一会，道：“你看着火，别让火小了，也别让火灭了。这下面有木炭，火小了就加上去。我先回去了，到时候来接替你。记住，我没来之前，千万别睡觉。”
谢无双见她说得郑重其事，点了点头，道：“你什么时候过来？”这少女道：“应该是明早了，不对，你第一次看蚕，我睡半夜过来。”谢无双道：“你叫什么？”少女轻声道：“我叫阿娟。”
谢无双点了点头，轻声摆手，示意无妨。阿娟转身带上门离开，动作极轻。
忽然门又轻轻开了，阿娟小声道：“小心，要是稍冷或是稍热，这些蚕可都活不成了，这小东西金贵着呢。”门又悄然关上。
谢无双向方匾中望去，白色小蚕缓缓在桑叶上蠕动，看了一会，甚觉无趣，但也不敢睡去。室内密不透风，红红的灯烛上面黑烟笔直升起，又盯着黑烟看了一会，走向那正中的炭火，见炭似乎不足，便夹过两块炭放在炉火上面，随即听到啪啪两声爆破声。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的一声打开了，阿娟站在门口，遥遥望着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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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道：“再加点炭，火小了。”谢无双起身夹了一块炭。阿娟忙道：“太大了，要小的。”谢无双又夹了一块小炭，阿娟点点头。
阿娟站了一会，身子已暖，走到炭火边上看了一眼，这才放心，坐下道：“你先回去睡吧。”谢无双道：“你还行么？”阿娟点了点头，道：“我能行。”谢无双本想问她鸿蚕院的武功，但此时只得轻声道：“那你辛苦了。”转身回到卧房，见里面有名男子。
这人见他过来，喜道：“你是新来的？你也是男的？”这人和善可亲，模样颇为俊美。
谢无双一怔道：“我叫谢无双——当然是男的。”
这人笑着道：“我叫王清潇。这个鸿蚕院都是女的，只有我一个男子，这下可太好了，有你做伴。”
谢无双道：“我方才去看了会蚕，你呢？”王清潇悻然道：“那还能有什么？我也去坐了三个时辰。”谢无双道：“三个时辰？不是两个时辰？”王清潇道：“你不知道，鸿蚕院的规矩，一间蚕房四个人，每人照看三个时辰。”
谢无双才坐了一个多时辰便出来了，原来是阿娟放心不下，替自己看蚕。谢无双道：“鸿蚕院有哪些武功？”王清潇一怔道：“哪些？鸿蚕院就只有一种武功，叫‘千穿万缝手’。”谢无双微感失望道：“就一种？厉害么？”王清潇道：“厉害，很厉害。”谢无双道：“难学么？”王清潇面有难色，道：“很难，很难……”
“天下事有难易乎？”谢无双心里默念。
第二天又去那个蚕房，恰好阿娟也在，神色比昨天好些。阿娟道：“你看这个蚕小，但事情也不少。”当下便把看蚕换叶、添炭烧火、除粪防光的步骤详细说了，又道：“你别觉得这些事情细碎繁琐，可稍有不慎，小小蚕儿性命便不保了，那我们这屋子人可就白忙活了。”谢无双点点头。
阿娟又道：“你刚来，还没人教你缝补，这几天你就好好看蚕。”谢无双奇道：“缝补？我来这可不是为了学缝补的？我来这可是学武功的。”
阿娟“噗嗤”轻声一笑，道：“缝补就是武功啊。”谢无双心里暗暗奇怪，这里武功名字“千穿万缝手”与“缝补”倒是差相仿佛。
谢无双道：“我看你们好多人头上都带有银针，有人一根，有人三、四根，这个是什么意思？”阿娟淡淡道：“这是鸿蚕院的规矩，武功越高头上戴得银针也就越多，像帮主头上就有十一枚针。”
自此以后，谢无双每天便与阿娟一起看蚕，每日看着小蚕渐渐长大，两人心头都是喜孜孜的。阿娟说这些蚕过不了几天便可以吐丝，吐过丝后，便会有人教缝补。谢无双听了心下欢喜，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稍有疏忽，便前功尽弃，又过了几天，蚕终于吐出细丝来。同室养蚕中的熊惠玲、周冲儿等人看了，也都满心欢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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