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乌鸦谷?小意思(上)
雨林中的夏夜,并不宁静,雨滴声,虫鸣声,还有夜间觅食动物发出的嚎叫声,交织成了一曲奇异的夜曲。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仿佛有无数双阴森的眼紧紧地盯着你,又好像是一条阴冷的蛇,悬着你的头顶随时要落下来一般,每一声细微的声响,对人的心理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巨大的山洞里,几个大大的火堆点在四周,火光缭绕。山洞中央,一个壮得像山一样的男人横在地上,身上被粗粗的麻绳绑缚了,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一大桶冷水从头浇下来,韩束打了一个寒颤,渐渐张开千斤重的眼皮。朦胧中一张年轻的脸映入眼帘,细碎的发丝挡住了他的眼睛,嘴角的笑却透着一股子邪气,一身蓝衣刺眼得很。韩束眼睛倏地睁大,瞪着蹲在地上托着腮帮对着他笑的男子,被暗算迷晕的记忆瞬间回笼,韩束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无耻匪类,居然耍阴招,有本事现在就放开我,单打独斗较量一番!”
男子也不恼,斜睨着他啧啧笑道:“我们是无耻匪类,自然是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我看还是先卸掉你一手一脚再来较量,你说可好?”
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手中的鞭子却是毫不留情地抽在韩束的腿上。
暗暗咬牙,强忍下疼痛,韩束不认输地破口骂道:“娘的,不要以为老子怕你,有本来地来啊!”
猛地站了起来,男子拔出身后族人腰间的匕首,回到韩束面前,锐利的刀锋在他手臂上游走,男子似笑非笑地回道:“好!我成全你,那就要右手右脚好!”
冰凉的利器在皮肤上游走,韩束头一昂,倒是没有露出半点怯懦,男子发丝掩盖下的黑眸微闪,手中的匕首深深地刺入坚实的手臂,殷红的血沿着刀锋滴落。
“嗯—!”韩束闷哼了一声,虎目圆睁,瞪着男子就是不肯求饶一声。
男子不爽地拔出匕首,还要再刺,身后一道淡淡的男声不轻不重地说道:“言歌,够了。族长自有安排。”
火堆旁,一个布衣男子手中拿着一只短箭在把玩,眼中似乎只有手中的玩意,其他的事情入不了他的眼,与蓝衣男子的招摇相比,他低调到吸引不了任何人的眼光。
言歌撇撇嘴,将手中的匕首扔给族人,走到一名布衣男子身边坐下,不爽的将一节断鞭扔在一旁。
无极淡漠的眸中刮过一丝诧异:“你的鞭子。。。。”这条鞭子是言歌的师傅所赠,平日里他极端爱护,怎么会断做两节?
言歌狠狠地回道:“被一个凶婆娘斩断了。”最好不要让他找到机会,不然他一定让那个臭女人好看!
“谁?”无极把玩短箭的手一顿,这鞭子是金丝与玄铁交织而成坚韧无比,什么兵器如此锋利?!
韩束半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那破鞭子一定是被夫人的冰炼斩断的,真是爽快!!
刺耳的笑容让言歌更加怒不可支,豁然起身要冲过去教训韩束一番,但是迎上他那双满不在乎的眼之后,言歌忽然停了脚步,计由心生。双手环在胸前,绕着韩束身边,绘声绘色笑道:“我看那女子应该是夙家军中的军妓吧,我说你们过得还真是逍遥啊。夙家军就是夙家军,其他军队还当真是不能比的,就连军妓都会武功。而且啊,那样貌,那身段,那皮肤,那胸。。。。。”
那语气越发的**,韩束怒火中烧,双脚被绳子绑住,他还是抬起两只脚向言歌踹去,骂道:“住嘴!!不许你侮辱夫人!”
“夫人?谁的夫人?”言歌自然知道那样的女子不可能是军妓,但是夫人?难道。。。。。。言歌低叫:“你说那个女人是夙凌的婆娘?!”
韩束这次没理他,不过那脸上的骄傲已经说明一切。
言歌脸色一暗,呐呐自语道:“这下麻烦了!”传说夙凌就已经很难对付了,她那婆娘也是个难缠的人物。。。。
一名十多岁的男孩走进洞内,对着言歌说道:“首领有令,将此人先关押起来。”
言歌对着身后的两名男子招招手,两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将韩束拖起来,言歌冷笑道:“押下去,就这么困着他,再饿个三天三夜,我看你还勇猛得起来吗!”
“是。”两人拖着韩束往山洞更深处走去,韩束暗暗留心周围的环境,通道内,每个数丈便有一人站岗,其中还有一队人巡视。看他被押进来,那些男子每个人居然都目不斜视,一脸傲然,这。。。。实在不像是一般的匪类!
这次的对手很是棘手,原来他们是轻敌了!
韩束被押走之后,男孩继续说道:“左右使,首领有请。”
言歌、无极对看一眼,跟着男孩身后,穿过山洞间的一片灌木丛来到一个岩洞前。夜色下,一抹黑影站在洞口处,他站在暗处,身上又披着一件大袍子,看不见长相。两人早已经再习惯不过,恭敬地躬身说道:“首领。”
黑影抬抬手,言歌献宝似地急道:“我抓的这个人,品级应该不低,不然夙凌的婆娘也不会为了将他冲进树林里。如果夙凌不想落得个贪生怕死、弃属下于不顾的罪名,三日后一定会来。”
黑暗中,传来一道略显沙哑地低吟:“兵家最忌讳焦躁,夙凌征战沙场多年,这点定力还是有的,更不该是沽名钓誉之辈,三日已经足够他想出应对之策了。”
言歌眉头皱在一起,奇道:“我就不明白,首领为什么要逼那个夙凌前来,若是想趁机擒了他,又为何给他三天时间想对策!?”
那道沙哑的声音没在回答,无极淡漠的声音回道:“首领是想试试夙凌的能耐。”
言歌嗤之以鼻,笑道:“我看也没什么能耐,这次还不是被我们偷袭了!”居然还让一个女人追进来,自己躲在外面,这种男人再厉害也有限!
黑影转身进入岩洞内,只留下一声略点严厉的警告:“夙凌威震六国多年,不可轻敌。”
两人不敢造次,赶紧低头回道:“是。”
对于那位传闻中的大将军,言歌不以为意,无极则是永远的静默。
。。。。。。。。。。。
闷热,这是所有人的共同感受,他们中的大多人都经历过最为严酷的战争,戈壁,沙漠,荒野都见识过。在他们心目中,雨林里边太阳晒不到,到处都是青翠的树木,环境不应该有多么恶劣,但是当他们真正进入的时候,才知道这里一点也不比沙漠好受。
身边的空气都是湿湿的,闷闷的,身上不停地出汗,衣服永远是濡湿的,脚下踩的土地泥泞湿滑,脚几乎是泡在稀泥之中,越来越沉重,呼吸都一些不畅快。
走了大约大半个时辰,终于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水雾也越来越浓重,就这样他们还是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走进他们的目的地——乌鸦谷。
一行人早已经狼狈不堪,终于到了,这是所有将士们的心声。
当然也有三个人例外,一个是一身红衣的慕易,他一路上脚几乎不着地一般,所以当众人满脚泥巴的时候,他除了衣衫湿了一些之外,仍是一身的清爽;还有一个是一脸冷色的夙凌,脚上虽然还是沾染了一些泥巴,但是那毫不在意、目空一切的霸气让人根本不能把狼狈这个词与他联系在一起。
而另一个人则是此刻靠在峡谷旁的百年大树上,将包在脚上的芭蕉叶潇洒一扔的顾云。
冷萧和刘星暗暗哀号,进来时就看见头儿掰芭蕉叶,当时怎么就不知道照做呢?!以后无论她做什么,他们都要效仿才行,不然就会受这种罪!
余石军走到乌鸦谷岩壁上,低头看去,下边是奔腾而下的水流比他想象的要湍急,激起的水雾已经叫他满头的水汽,倒退几步,余石军向夙凌回禀道:“将军,果然如夫人说言,河水已经填满了峡谷,而且水流湍急,不可能潜入河中游过去。”话语间难掩钦佩。
夙凌还没开口,顾云已经率先回道:“我说过,不许再叫我夫人。”早在他们第一次叫的时候她就已经说过他们了,可惜他们依旧照旧,现在正主回来,她可不想让人误会她稀罕他将军夫人的位置,她避之唯恐不及!
“这。。。。”余石军为难地偷瞄了夙凌一眼,将军的脸上越发的黑了,但是这是让他不要叫夫人做夫人,还是要继续叫夫人做夫人呢?!他。。。好疑惑啊?!
“没想到这里风景如此俊秀,在此喝酒赏月倒是不错。”入目之处竟是苍翠,奔腾的水汽朦胧迷蒙,为幽静的山谷平添了一股生机,这处不错,以后倒是可以常来。
慕易一袭红衣,站在崖谷边上,配上那如梦似幻的景色,他自己不知道,有了他,这满目的翠绿别有一番风情。只是顾云不像他是来郊游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顾云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乔木,对着冷萧和刘星说道:“冷萧,刘星,你们一左一右,爬上去从高处俯视周围,将你们看到的景象一五一十地画下来,要注意比例。”
“是。”两人没有二话的各自选了一颗大树,闷头往上爬,不一会,两人都已经到了枝头,在枝头上坐下,两人掏出顾云早上叫他们收好的木炭和白纸认真地画了起来。
想不到木炭这么好用,以后都不需要到笔墨了!
夙凌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个身手矫健,却对顾云惟命是从的年轻人,眼中划过一抹深思,他沉默无语,余石军自动自发地走到顾云面前,问道:“夫。。。。青姑娘,有什么需要末将做的。”在顾云冷眸瞪视下,余石军还是没出息地改了称呼。
顾云瞥了夙凌一眼,冷笑道:“你听夙大将军的号令好了,我可不敢随便指使夙将军的得力战将。”
余石军一愣,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却不敢回头看夙凌一眼,因为。。。。他已经感受到那股冰刀一般的寒气朝这边直射过来。
昨夜夙任花了一个时辰和他说青末是如何战胜羽,如何收复那些新兵的心,如何聪颖明慧,如何有勇有谋,他还是第一次听任这样夸奖一个人。即使如此,他仍是坚持认为一个千金小姐出身的女子,可能略懂兵法,可能学识渊博,可能身怀武艺,但是绝不可能吃得了苦头!
这也是他今天会准许她到这里来的原因,她不是想留在军中吗?他就让她留下来,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行军,什么才叫吃苦!
顾云自然是不知道夙凌的心思,走到峡谷前,眯眼看去,对面的林木要比这边更加茂密,几乎看不清楚地形,顾云问道:“楼老将军,对面就是你所说的那片森林了是吗?”
楼穆海点头回道:“对!我曾经带兵进入,没走出十里便不敢再冒进。里边湿气很重,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只有正午能看到一点阳光,不仅常见毒虫猛兽,而且极容易迷失方向。”
他有些不明白,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青末确实个不错的女孩子,也算配的上夙将军,而将军府的人都已经叫她夫人了,应该不会错啊,为何他两人好像冤家路窄似的?!
年轻男女的感情,还真是难解。楼穆海摇摇头,决定不再管了,他只要协助夙将军剿匪就好。指着对面的岩壁,楼穆海担忧地说道:“乱贼约在此处,只怕到时会押着韩前锋在对面威胁,让将军独自前往。如此一来,我军将士难以过到峡谷对岸,将军独自面对乱贼,处境危险,若是他们将将军带到雨林,后果不堪设想!”
慕易估计是风景看够了,唯恐天下不乱地笑道:“凌,原来你在别人心中是如此的不济?”
慕易觉得很可笑,几个乱贼就能把夙凌撂倒,那他也别当将军了。
楼穆海脸色一凛,语气也明显僵冷:“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夙将军不要误会。只是对面的环境确实凶险无比,那些乱贼又是穷凶极恶之徒,将军身负重任,实在。。。。”
夙凌用力拍拍楼穆海的肩膀,笑道:“老将军无须理他,夙某了解老将军的忧虑。”他是疯了才会同意慕易这个多事的男人跟他一同前来!!
楼穆海的脸色终于好一些了,夙凌才继续问道:“这条峡谷有多长,能不能绕过峡谷,在对面伏击守候?”
顾云站在峡谷两旁,一双灵眸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此时,冷萧和刘星也从树上下来,将手中的纸递到顾云面前:“头儿,好了。”
顾云欣喜地接过,笑道:“幸苦了。”
顾云说完专注于手中的图纸,没注意到两人皆是一怔,有些不自然地退在一旁,不过他们眼中极淡的感动还是让一旁“无所事事”慕易看进眼里,薄唇轻扬,这女人到是懂得如何收买人心。
楼穆海了然夙凌的想法,不过他却不太认同,回道:“乌鸦谷的水流贯穿森林,最后汇入西海,若是想要绕行,上游十里处是峡谷中最窄的位置搭一个木桥可以通过,但是乱贼奸滑,若是我军早早在对面伏击,只怕他们不肯现身,韩前锋也会有危险。”与那些乱贼周旋了这么多年,他们的狡猾和谨慎他是深有体会!
余石军猜测道:“老将军,您的意思是最好能在乱贼出现的时候能攻其不备一举攻下?!”
“正是此意。”楼穆海点点头,不过很快有摇头叹道:“只不过。。。。。这峡谷宽十丈有余,夙将军功力深厚,或许借力还能过去,将士们实在难以成行。”
下面的水流湍急,不管你水性多好都不可能由下面过去,而峡谷间的距离如此的宽,想要想荡过去也是不可能的,那要如何快速的过去呢?必须让对方措手不及,这。。。太难了。
几人同时陷入了沉思中,顾云缓缓抬起头,眼中划过一抹自信的异彩,笑道:“其实,要过这峡谷,也不是没有办法!”
刘星兴奋的浑身一震,急道:“头儿,怎么才能过去?!”
所有人都怔怔地盯着她看,包括夙凌和慕易,都想听听她能想出什么妙计来。
谁知,顾云慢条斯理的将图纸收入怀里,似笑非笑地说道:“这里有太多小虫子,我们最好回去再说。”
虫子??那里有虫子?刘星一脸疑惑,问道:“头儿,什么意思?”
顾云没有回答他,而是极快退到列队整齐的将士旁边,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把抢过他肩上的长弓,随手抓了一只箭筒里的箭,指向不远处的一颗大树,满弓箭发——
“啊!”一声痛呼,一个满身披着树叶的身影从树上摔落了下来,而他的肩膀上还插着一只箭。
那人从树上掉下来之后,迅速地窜进去了茂密的灌木丛中,冷萧正要追上去,顾云摆摆手,说道:“冷萧,不要追。”
余石军和楼穆海脸色都不太好,他们居然没有发现树上有人,都怪奔腾的流水声音太响了,让他们听不到乱贼的动静!
相较于他们的吃惊,夙凌就显得淡定得多,慕易更是夸张地叹道:“我说嫂夫人,你刚才为何不一箭射死他,妇人之仁可是兵家大忌啊!”
妇人之仁?顾云轻轻挑眉,毫不客气地回道:“妖孽,你武功看来不差,应该能感觉到这附近不止一个人潜伏探听消息?目中所及之处就已经不下十人,杀得了多少?再说人家就是想看看夙大将军到底行不行,不让他们回去禀报,谁来传递他的威名啊?!”
看夙凌一副老神在的样子,他一定早就发现有人窃听了,难怪他今天就没怎么说话,既然人家这么低调,她不过是帮他一把而已。
她对他说话,每一句都要带刺是不是!夙凌鹰眸直直地盯着顾云,顾云唇角含笑,却不看他,闲闲地背靠着大树左顾右盼,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
再与这个女人呆在一起他难保不会掐死她!
“余副将。”夙凌冷呵一声。
余石军抱拳回道:“是。”
“带上一百精兵从楼老将军所言之处过对面打探地形,戌时回营中回禀。”即使不能在对面埋伏,也要弄清楚对面的地形如何。
“是。”余石军领命,正要带队离开,顾云忽然走到他身边,用着极底的声音说道:“余石军,到了对岸之后,不要走太远,森林里的夜晚来得早,酉时天已全黑。若是到时找不到方向不要盲目乱走,竖起你的耳朵往有流水声的地方走,顺着水流,它们会把你带到乌鸦峡谷边。”
她不希望这一百人有去无回!
余石军用力点头,感激地抱拳回道:“多谢夫。。。青姑娘提醒。”
余石军带队离开了,顾云伸伸手,一边把刚才剩下来的芭蕉叶绑在脚上,一边说道:“冷萧,刘星,走了。”
两人毫不迟疑地跟着顾云身后,刘星有些好奇地问道:“头儿,您现在要去哪?”
“回营演示一下强渡乌鸦谷的方法。”说完,顾云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回过头来,看着夙凌,又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声音则是十足的挑衅:“夙将军也有兴致的话,不妨一起前来,当然了,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也可以让我见识见识!”
说完顾云利落地转身,留给夙凌一个潇洒的背影。
站在夙凌身侧,慕易明明已经清楚地听到他的磨牙声,依旧不怕死地笑道:“凌,你这位夫人比你有意思多了。”
“慕易!!”牙缝中挤出来的两个字怎么听都让人毛骨悚然。
这次慕易识相的没有再刺激他,不过说实话,那个女人真的嚣张得可以,凌到底还能忍多久!
还真是让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