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良缘
单御岚看她们准备起身离开,眉头皱起又松开,几次欲言又止,终还是低声说道:“两位留步,皇子夭折,皇上也很悲痛,这件事……皇上自然有他的考量,两位还是莫要操之过急,而且清妃娘娘的性子和二位完全不同,所以……”
单御岚说话很少这样晦涩不明,他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说明燕弘添应该早有交代,卓晴爽快的回道:“你放心吧,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们不会让青枫知道,也不会……打草惊蛇的。”
顾云和卓晴走出提刑府,两人均感到很无力,因为单御岚刚才那番话,顾云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说话也有些冲,“燕弘添肯定也怀疑孩子的死因,不然不可能一开始就让人去找药渣,还让单御岚去验尸,既然怀疑又为什么这么偷偷摸摸?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道……”相较与顾云的不解和烦燥,卓晴更多的,是担忧。夕颜这些日子的异常,单御岚的劝阻,都让她隐隐感觉到这次的事燕弘添不会就这么算了,只是他瞒着青枫做这些,不让她知道,真的好吗?
算了,反正青枫治脸还要三个月的时间,等她的脸治好再说吧。
……。
清风殿里,除了茯苓能留下来,其他人都被赶出去了,青枫看了一眼大树下的婴儿摇篮,随即闭上眼,几次深呼吸之后,转身对身旁的越昇说道:“可以开始了。”
越昇斜睨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内。
青枫瞪着那道傲慢的背影,咬了咬牙,没说什么,跟了进去。
越昇四处打量了一下,看到书房里挂的几张画,眼中划过一丝欣赏,不过也只是极短的一瞬,脸色又恢复了那目中无人的神情。看到青枫和茯苓也进了花厅,越昇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我自然随时都可以开始,就要看你准备好了吗?”
青枫面色不变,问道:“需要准备什么?”
“你脸上的伤痕很深,现在也已经全长好了,要想恢复以往的容颜,需受剐面之苦。”说着,越昇从袖间抽出一小卷的牛皮,抽开捆绑的绳子,牛皮展开,里面包着几把长短不一,厚薄各异的刀子,旁边还有几支长长的银针和钩子。
每一把刀看起来都十分锋利,青枫只是皱了皱眉头,茯苓盯着泛着寒光的刀锋,再想到刚才越昇所说的“剐面之苦”,心立刻揪了起来。
“要先把那些死了的肉剐去,再辅以我调制的药,每日外敷内服,方能见效。不过,肉长好之前,每次换药都会如万蚁啃噬一般的疼。”越昇将刀具一把把的拿出来放好,又用棉布轻轻擦拭,极其细心,说出的话却明显漫不经心,好似万蚁啃噬的痛楚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刚听剐面的时候,茯苓已经心惊肉跳了,再听到万蚁啃噬之痛,茯苓不自觉的抓紧了青枫的手,她能感觉到那双手的冰凉和极力压制下来的颤抖。“主子……”
青枫用力握紧茯苓的手,看向越昇,冷声问道:“还有吗?”
越昇微微抬头,看到青枫那强自镇定的样子,嘴角扬了扬,笑道:“没有了。”
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青枫松开了茯苓的手,“没有就开始吧。”
“好。”不拖泥带水,越昇显然很满意青枫的态度,指着一旁的椅子让她坐下,越昇对着还僵在一旁的茯苓说道:“打一盆水进来,再备些干净的棉布。”
“是。”茯苓不敢迟疑,立刻出去办。
茯苓端着水和棉布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越昇利落的拿起一把薄如蝉翼的利刃靠近青枫,茯苓倒吸一口凉气,握着水盆的手紧了紧。
刀锋刚靠近青枫的脸,她忽然叫道:“等等。”
越昇手一顿,眼里升起一股怒意和不耐,但握着刀的手还是放了下来。
“把东西放下,茯苓你出去。”
茯苓急道:“主子,奴婢可以留下来帮……”
不等她说完,青枫厉声呵斥道:“出去!”
青枫看也不看她一眼,茯苓没有办法,只能将水盆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慢慢退出门外,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看到主子纤细的手紧紧的抓住木椅的把手,声音也不如之前有力,“继续吧。”
门最后还是不得不合上,茯苓的手不能控制的抖了起来,茯苓退后几步,将两只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轻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
“啊——!”
屋内传来一声极其痛苦而又努力压制的叫声,茯苓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想到那一把把利刃划过血肉的感觉,剐面……难道真的要用刀子生生割脸上的肉么?茯苓蹲在冰冷的石阶上,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过久,或许只是半个时辰,或许已经半天,茯苓靠着石阶默默的等着,不断想象刀锋划过皮肉,血肉模糊的景象,她觉得自己快疯了的时候,越昇的声音终于响起:“外面的人进来。”
茯苓僵了一会,下一刻立刻站起身子,推开门冲了进去。
茯苓刚进入屋内,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那盆清水已经变成了褐红色,沾满血迹的布条也扔了一地。
“主子?!”青枫被放在屏风旁的软榻上,茯苓跑过去一看,主子已经晕了过去。
“给她换件衣服。还有,把所有镜子都收起来,别让她看到。”说完越昇收起桌上的牛皮卷,走了出去。
直到越昇离开,茯苓才敢细看软榻上的人,青枫脸上包着厚厚的棉布,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看不见出她的脸色,也看不到她刚才到底受了什么苦,只是她的衣领上全是血迹。茯苓抖着双手轻轻的握着那双曾经羡煞旁人,此刻却满是伤痕的纤纤玉指,哽咽道:“主子……您……您这是何苦?”
茯苓一直守在青枫身边,好在晚膳的时候,她总算醒过来了。青枫坐直身子,伸手碰到自己脸上缠绕着的棉布,手顿了一下,又缓缓放下,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每次换药的时候,主子从不让她在一旁,一开始的几天,茯苓还会听到主子极力隐身下发出的呻吟,后来便渐渐的没了声音,只是主子手指上的伤痕一直都没有好。在这样重复的煎熬中三人度过了平静的十几天。
时光不会因为任何人停滞,春的脚步也如约而至,阳光消减了初春的寒意,让冷了一季的万物渐渐焕发生机。
青枫如往常那样静静的坐在院子里,手中握着这次日子以来终日不离身的暖玉,轻轻的抚摸着。那块暖玉是楼相送给小皇子的,后来一直带在皇子身上,入殓前,主子把暖玉解了下来,带在身边,时常拿出来看。
平日里,除了给主子换药,越昇大多数时候,都独自待在房里,或者是因为今日天气好,他竟也在院子里坐着,从一个小瓷瓶子里倒出一只拇指大小,双眼猩红,通体碧绿的蟾蜍。茯苓在越昇屋子里见过它一次,那是越昇来这的第一天。那时他给她列出了长长的药单子,里面不乏很多珍惜名贵的药材,好在御医苑里药材丰富,很快备齐了,她把药材送到越昇屋里,就看到他把那些名贵的药材,都用来喂了那只蟾蜍。
那蟾蜍刚从小瓶子跑出来,就乖乖的趴在越昇手心里晒着太阳,只是才过了一会,它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坐了起来,碧绿的脑袋左右看着,忽然从越昇的手心一跃而下,朝着青枫的方向跳过来。
茯苓吓了一跳,立刻拉起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青枫往后退了好几步。这般鲜艳的蟾蜍,怕是有毒。
青枫忽然被人拽起,狼狈的站了起来,一时不察,暖玉从手心滑落到地上。
那只碧绿的蟾蜍倒没再追着青枫,而是绕着暖玉跳了一圈,对它好似很感兴趣的样子。
青枫回过神来,想要上去捡,一道灰白身影快了她一步,越昇勾住暖玉的穗子,轻轻一提,暖玉便到了他手里。
“还给我!”那是她能找到的孩子最贴身的东西,也是现在唯一的念想,青枫急忙冲上前去想要把暖玉抢回来。
越昇一个闪身,躲开青枫扑过来的手,将那块暖玉捏在手里,拇指在暖玉上揉搓了一会,随即冷哼一声,又将手中的暖玉扔回给她,傲慢的声音里,满是不屑:“熔山暖玉确实是好东西,不过你这块染了毒气,晦气!”
狼狈的接过越昇扔过来的暖玉,宝贝似的紧紧拽在手心里,青枫的心才安定下来,下一刻听到越昇的话,心不禁猛地一跳,急道:“毒气?什么意思?”
越昇蹲下身子把那只蟾蜍提了起来,丝毫没把青枫放在眼里。
听到毒这个字,青枫的心早已不得安宁,拦住越昇,青枫有些不依不饶:“什么毒气?”
越昇仍是不理她,靠坐在大树旁的石凳上,将手摊在日光下,给那只绿的扎眼的小东西晒太阳。
青枫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气,才低声请求道:“求您告诉我。”
她也会用“求”字?越昇终于抬了抬眼,单手撑着石桌,身子稍稍前倾,冷睨着青枫,刁难的回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与我儿子的死因有关。”说着,青枫又紧了紧手中的暖玉。
“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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