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远离,尖叫声不见,突然间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远去。
夜色里的灯火消失,远山树木都在黑夜中沉没,这一刹那间,世界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他。
她。
而此时此刻,他所有的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把她点亮。
红衣似火,如花绽放,夜色里的她如那深渊里的火,突然烧起,明亮了这个夜。
似乎,她很快就会燃烬,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他不会再见到她。
永远都不会。
陡然的,他呼吸一窒,一股可怕的窒息从他心间生出,瞬间便掌控他。
他五指握拢,拳收紧,骨节紧绷。
他看着那被侯淑德抱在怀里的人,那颤动的睫毛,他喉头滚动,压下那不断上涌的腥甜,大步走过去。
不会。
他不会让她不见。
永远都不会。
“林帘?
林帘?”
侯淑德抱紧怀里的人,她的手在颤抖,声音在颤抖,整个身体都在颤。
控制不住的。
太快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她没有想到,一点都没有想到!
她害怕,恐惧,感到深深的无助!
林帘眼睛半睁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她就在侯淑德怀里,安安静静的。
她看着天上的月光,眼睛一眨不眨的。
她觉得,今晚的月光很美。
美的她不想闭眼。
可是,好累。
感觉身体很疲惫。
她想要睡一觉,好好睡一觉。
可能睡一觉,她就好了。
睫毛轻弱的扇,她半睁的眼一点点闭上。
“林帘!看着我!看着我!”
侯淑德手臂收紧,她想要抱紧她,似乎这样,她就会一直在她怀里。
可她不敢用力,她怕她疼。
她只能叫,用尽一切力量告诉自己冷静,让怀里的人不要睡去。
“不要睡!林帘,不要睡!你不想想别人,你也要想想可可,林帘!”
侯淑德眼泪滚下来,声音都哑了。
钰文死了,不知道死在了哪里,不知道他死前是什么模样。
她一直告诉自己,只要没看见他的尸首,他就还活着。
只是他活在了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
这样的信念一直支撑着她,直到现在。
可此时此刻,林帘倒在她怀里,她在她面前这样一点点睡去,她还能自欺欺人吗?
不。
她不能让她死在她怀里。
不能让钰文的孩子死!
“林帘,你听我说,你有家人,不止是可可,你还有很多爱你的家人,她们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你相认。”
“但她们是爱你的,很爱很爱!”
“她们没有抛弃你,她们只是不知道你的存在,现在她们知道了,她们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在这世界上了!”
“她们会和你在一起,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林帘!”
旁边,李叔和韩在行把人控制住,他们听见侯淑德激动的话,都看过来。
尤其是韩在行。
他看着侯淑德怀里的人,心在颤,恐惧在攀升,在蔓延。
他放开压在地上的人的手,朝林帘跑过去,可这一刻,有人更快。
一股冷冽的风过,侯淑德怀里的人不见。
韩在行一瞬僵在那,看着这穿着一身金色长袍,戴着金色面具的人。
他抱着她,眼眸凝着她,夜色中,他眼里迸射出可怕的怒,足以毁灭一切。
韩在行指尖曲起,紧握成拳。
“所有人有秩序的散开!”
“不要拥挤,不要慌乱!”
极大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压住了这一刻的混乱。
安保人员快速维持秩序,付乘也带着人往这边而来。
托尼跟着他,拿着话筒,边跑边说:“注意老人和孩子!”
“不要踩踏!”
托尼看向前方,那站在月色下的人,清冷光辉洒落,那一身金袍披了冰凌,尽是深渊的寒冽。
周遭的一切似与他无关,只有他怀里的人。
托尼握紧话筒,大声说:“伤人的人已经被控制,大家放心!”
“你们安全了!”
托尼的话就像定心丸,让混乱的场面逐渐平稳。
付乘极快来到湛廉时面前,他看了眼湛廉时怀里的人,再看地上被控制的人,抬手。
保镖立时上前,来到李叔身旁,把人从李叔手中接过。
付乘看向湛廉时。
这戴着面具,看不到面容,一身沉寂的人。
“湛总。”
在听见杀人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不好了。
但不到亲眼所见,他不会愿意去想是林帘受伤,亦或是有任何一个人受伤。
可现在,他看见了。
那刺入林帘后背的匕首,那深入刺进,几乎只能看见把手,看不到刀刃。
这样的结果,事实。
让人沉默。
湛廉时看着怀里眼睛闭上的人,此时他冷极,却也静极。
他手指扣紧,手臂微拢,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一股不知道从哪吹来的风,卷着河水的凉意,从一盏盏灯笼上拂过,灯笼摆动,烛火摇曳。
这里的月光似也跟着不稳。
付乘看着这离开的人,他快步跟上。
侯淑德很快反应,立刻跑上去。
却跑的急了,脚步一个踉跄,人往前摔。
付乘赶忙抬手,扶住侯淑德。
“林小姐不会有事。”
付乘扶稳这年纪已经很大的人,沉声说。
侯淑德把他的手拿开,看着前面的身影,她脚步稳稳跟上。
付乘站在那,看着这整个人颤抖,却绷紧,一步步强迫自己走的稳健的人。
这挺直的脊背,一股坚韧,他突然觉得熟悉。
视线落在前方,那被湛廉时抱着的人。
发丝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长发垂下,漆黑如墨。
他想,有些东西,是生来就有的。
那种坚韧,执着,不放弃。
是血液里天生就带着的。
韩在行站在那,看着离他远去的人,这一刻,他紧握的拳头松开了。
他眼中的恐惧,害怕,慌乱,不安,全部消失。
里面覆上的是坚信,满满的。
她会没事。
一定会。
目光转过,落在那紧跟着湛廉时身后的侯淑德身上,好一会,他转眸,看着那被控制的人。
戴着牛头面具,穿着一身黑,似那专门拿命的阴差。
他走过去,一把揭了这人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