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一起喝果酒。
裴景和王宽悠悠闲闲地拿着赵简心心念念的杏子糕去往众人用晚膳的假山中间的那片空地。
两个人走的是假山林中的小道,虽然还没到地方,却能将那边四人对话的声音听个清楚。
那四个人歪的歪,倒得倒,膳房领来的吃食也没动几口。
赵简:“我的杏子糕……!!”
元仲辛:“王宽去拿个吃的怎么还不回来?”
裴景听见这句的时候才想起王宽的包袱还放在信笺处,不好意思地看了王宽一眼,就要转身回去拿。
步子刚踏出一步来,就被王宽拉住了,王宽对她摇摇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裴景不解。
王宽拉着她的腕子走了两步,示意她跟上。
拉裴景的那只手是王宽的伤手,裴景不敢用力,愣愣的,乖乖的,跟着走。
韦衙内:“你怎么知道是吃的”
元仲辛翻个白眼:“肯定是他娘不放心宝贝儿子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呗,我们在太学那会儿,王宽就天天吃小灶好嘛?肯定是松烟来送吃的”
赵简:“我的杏子糕……!!”
说话间,王宽和裴景已经到了中间放桌子那片空地。
走到出口看见元仲辛那个毛绒绒的脑袋时,王宽才想起他还拉着裴景的腕子。
他一僵,松了手,赶忙回头用口型说了一句:“失礼了”
裴景反应了两秒,想明白王宽说的话,也觉得有些窘,使劲儿摇摇脑袋,先王宽一步跑了出去,边跑边喊:“赵姐姐,我给你带了杏子糕来”
赵简蹭的一下跳起来,精神头上来的比谁都快。
拉着裴景看了一圈也没瞧见杏子糕:“杏子糕呢”
裴景方才一慌,只顾着跑了,却忘了装糕的包袱还握在王宽手里。
王宽跟在后面,适时地将包袱递到了赵简面前:“在这里”
赵简警惕:“怎么会在你手里?”
王宽瞥一眼赵简,语调平稳:“小景姑娘挂念我的伤,先来给我换个药,有什么问题?”
赵简还没说话,元仲辛倒是从赵简身后凑了上来,脑袋从远处看着就像搁在赵简肩上:“没问题,没问题,王公子见义勇为,实乃我辈楷模,我辈楷模”
元仲辛嘴上虽然是在恭维王宽,目的却是在赵简手中的包袱,趁着赵简不注意,上手就抢了过来,飞快地回到桌边拆着。
赵简本来被元仲辛靠的极近的气息弄得心猿意马的,这一下子被抢了包袱,难得有些恼羞成怒:“元仲辛!!”
元仲辛拆了包袱,看到大大小小三四个糕点匣子,叹道:“哇,有口福了”
赵简上前拧了元仲辛的耳朵:“这是我的,小景给我带的!!”
元仲辛被拧的疼,哎呦了好几声:“你轻点儿啊,我这不是帮你打开摆好,方便你用么,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赵简手上再一用劲儿,元仲辛:“哎呦,哎呦,嘶,我错了,我错了姑奶奶,我是狗,我是狗还不行。”
韦衙内趁着两人打架的时候,一手一个先拿了两块往嘴里塞。刚咬了一口,便一副震惊的表情:“我天,这么好吃吗?!”
赵简元仲辛对视了一眼一起看向韦衙内。
赵简:“谁给你的胆子吃本县主的东西!”
元仲辛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韦衙内吓得跑到王宽身后躲着。
王宽也忍不住想笑。
裴景拉了赵简,用筷子夹了一块杏子糕给她:“我看着,都给你吃”
赵简:“对,都是我的”
裴景点点头:“恩恩,都是你的”
元仲辛看着赵简护在怀里的那三四盒裴景牌糕点,挎着脸问王宽:“王宽,你的呢,你不是去门口拿吃的嘛……”
王宽挑眉:“东西在信笺处”
元仲辛直起身子:“为什么放在信笺处不拿回来?!”
王宽:“拿不了”
元仲辛:“那么多吗?”
王宽看看元仲辛,没说话。
元仲辛眼睛一转:“衙内,你饿不饿”
韦衙内:“饿啊,干嘛”,眼睛一直盯着赵简抱在怀里的盒子
元仲辛指着赵简问衙内:“你觉得你能从她嘴里抢食儿?”
衙内身子后仰,拨浪鼓似的摇头。
赵简嘴里咬着糕,啪地拍掉了元仲辛的手,瞪了他一眼。
元仲辛看着衙内:“你看……”说着,又伸手拉了他:“王宽家的点心也不错的。反正我们也吃不上小景家的”
韦衙内一听也是,就跟着元仲辛两人去了信笺处。
裴景立刻回头去看王宽
王宽正拿着茶杯喝茶,茶盅挡了下半张脸,目光却跟裴景碰到了一起。
裴景从王宽的目光里读出了大概‘你看,何必辛苦自己’的意思
王宽从裴景的眼睛读出了大概‘这样也可以吗,王公子好厉害’的意思
想到频频出现的‘王公子好厉害’,王宽就忍不住想笑。
赵简看着一直坐在旁边的,还需要长身体的薛映,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那个,还是大家一起分着吃吧。”,说着把糕点盒子都推了出来。
裴景:“赵姐姐最好了。”
赵简:“那是。”
裴景将匣子一一打开,杏黄的杏子糕,碧绿的青瓜糕,黄白相间的黄米椰汁糕,和一匣子红糖芝麻饼,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裴景招呼薛映:“别客气,尝尝啊”
薛映点点头,拿了筷子吃起来。
裴景看着王宽:“王公子也尝尝,味道都不错的。”
王宽瞧着这一水儿鲜亮好看的颜色,心道:像是姑娘家喜欢的点心。
王宽动筷夹了一块黄米糕,味道果然不错,软软糯糯的,甜味很淡,米香浓郁,就夸了一句:“味道确实很好。”
赵简:“那当然了,自从小景来了以后,我就吃不下膳堂的饭了。”
元仲辛和韦衙内两人拎了两个小包袱一个大包袱哼哧哼哧的回来,看见王宽和薛映居然吃上了点心,当即发飙:“我操,凭什么?!王宽你是不是又坑我”
韦衙内:“对啊,凭什么?!还有天理吗?!”
赵简瞪了元仲辛一眼:“嘴巴放干净点儿!”
王宽指了指韦衙内手里那个特大号的包袱:“这个是?”
韦衙内这才想起来将那个沉甸甸的包袱放在石桌上。
韦衙内:“哎,小景,信笺处的人说这是你的”
裴景一拍脑门:“哎呀,我给忘了,早上我让敏贞她们送了些年糕过来。谢谢衙内帮我拿回来”
韦衙内大手一挥:“客气客气。这么大一包都是年糕什么时候吃的完?”
裴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还装了别的吧。”
包袱一打开,除了两包年糕,还放了几罐子乌梅,两三包甘草,五六包干山楂,两小瓶桂花,五个香包,和一个鼓鼓登登的大荷包。
裴景拿了一下那个大荷包,很沉。
是什么?
裴景拉开瞧了一眼,看清里面装的东西,吓了一跳,赶忙将荷包重新拉好,抱进怀里。
元仲辛:“什么呀,护这么紧?”
裴景摇摇头,却笑得很开心。
赵简也好奇:“什么呀?”
王宽也看向裴景。
裴景看了一眼赵简,又看了一眼王宽,笑眯眯道:“零花钱”
赵简:“我看看?”
裴景把荷包递过去。
赵简咂舌:“裴晏给你补贴这么多?!为什么以前我都不知道?!”
裴景:“我哥也不是每次都给我这么多。上一次给这么多还是上巳节的事情”
赵简:“最近有什么节日?”
裴景摇摇头:“应该没有吧”
赵简叹气:“奈何命里没兄长啊”
元仲辛听了,呵呵一乐:“你未婚夫有钱,蹦一蹦,银子蹭蹭往外掉的那种有钱。”
赵简,王宽:“你闭嘴。”
元仲辛切了一声,顺手就拆了王宽的包袱。
王宽看了看被裴景忽略的,压在那五个香包下面的信封一角,对小景姑娘说:“小景姑娘,这里好像有封信。”说着,指了指香包下面。
裴景:“呀,真的是。”
裴景先拿了那个香包闻了一下:“驱蚊的呀。来来,大家一人一个。”
裴景递了一个秋香色的给韦衙内,一个宝蓝色的给元仲辛,一个玄色的给薛映。
众人道谢。
还剩两个荷包,一个浅天青碧色压暗纹的,一个象牙白压暗纹的,裴景都递给了王宽
王宽挑眉看裴景,裴景不解。
王宽:“我拿两个?”
裴景理所当然:“我和赵姐姐都有的。”
王宽还没说话,元仲辛大叫了一声:“呀,王宽,你这里怎么还有肚兜!”
王宽也很惊讶
元仲辛拎起一条水蓝色的肚兜看着王宽笑:“看来,你家的通房们是寂寞了,哈哈哈”
裴景扭过身去,用手挡住了脸。
赵简惊奇地看了肚兜一眼,又看了王宽一眼,满脸都写着道貌岸然啊你王宽
王宽把包袱拿过来,里里外外翻了一遍,还检出了两个荷包,一双袜子,一块汗巾出来,然后对着元仲辛道:“快点儿把那包吃的也拆了”
元仲辛:“干嘛?”,一边问一边拆。
王宽:“看还有没有什么不要的,一道收起来,明天让松烟来拿回去”
元仲辛:“你不要,不要给我啊。拿出去差不多也能当个一百钱左右啊”
王宽:“她们早晚都是要放出府去配人的,你拿着人家东西不是毁人清誉?”
元仲辛没说话,韦衙内抢先问道:“不是你通房吗?哪有什么清誉啊大哥?”
这次王宽没说话,到是元仲辛开了口:“你不知道吗?他们家通房都是摆设啊。他家大伯母塞过来的,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王宽他娘最烦的估计就是这事儿了,白养了六个吃闲饭的,也就是王家家大业大才养得起”
这一席话一说完,大家都好奇地看过来。
韦衙内:“王宽你没睡过你家里的小娘子啊”
王宽瞟了韦衙内一眼:“非礼勿言。”
元仲辛窜到王宽身边,摸着王宽的胸口对着赵简说:“你家王宽可是为了你守身如玉呢”
王宽瞪着元仲辛,赵简拿了对面韦衙内吃剩了的苹果核就朝元仲辛砸了过去。
元仲辛眼疾手快,不仅没被砸中,还拿了一块杏子糕塞到嘴里吃着,笑的得意洋洋。
裴景却是看着王宽问:“你大伯母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王宽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其实不太愿意提及这个话题。
元仲辛闻言赶忙替王宽接过话茬:“哎,小景姑娘,这糕怎么这么好吃,怎么做的”
裴景意识到大概王宽不愿提这事,便笑着道:“就是用酿好的杏酱,按着凉糕的法子做就好了。主要是这杏酱要酿的好。”
赵简:“对,裴五夫人酿杏酱实在是一绝,京城贵妇圈很出名的。”
元仲辛:“哦,原来是这样啊。”
说话的工夫,王宽这边已经将那一堆香包,手帕,袜子什么的包好放在了一边。
几个人打打闹闹吃的正开心的时候,突然有声音从大门传来:“赵斋长,裴师妹,你们在不在啊?是我啊,张鑫磊。我和齐桓来串个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