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娘没想到,李居竟然天没亮就走了,全然不顾昨日的那番殷勤。
“男人哪,没一个好东西!”武大娘沉着脸暗暗想着,嘴皮子绷得紧紧,一肚子火气只得向那两个小伙计出。
“陈伯安,还愣着干嘛,没看见来人了吗?动作麻利点!还有你,小呆子!滚去后厨洗碗去!”
“一天天的,吃我的饭干活还懒懒散散得!”
客栈里人声鼎沸,但武大娘抠门得紧,不肯雇人,店里的伙计就只有他们两个。可怜的陈伯安从上午开始脚就没停过,整个客栈里的人都在吆喝他。端茶送水,打尖住店,刚从楼上下来就又得跑到后厨,一会儿又得到前堂去接客。这个时间段的「武家客栈」总是很忙,每每此刻陈伯安都疲于奔命,本就瘦小的体格此刻显得更加可怜。
“呆子,我不行了,咱俩换班,你帮我顶一下。”陈伯安刚这么说完,便听见客栈外这个稚嫩的声音道了声:“娘,我回来了。”
然后,陈伯安就又行了。
行,简直太行了!
“哎哟,武娟妹妹回来啦!”累的半死不活的陈伯安不知哪来的力气,还没等武大娘吩咐,便自个儿去领那武娟,高兴地好似娶媳妇过门一般。guwo.org 风云小说网
“去去去,哪轮到你,提行李去!”武大娘打掉陈伯安的手,转脸就笑眯眯地看着武娟,似乎李居带来的不快都一扫而光了。
“哎哟,我的小金花。”武大娘摸着武娟的纤纤玉,武娟那十指玉指宛若葱白,与武大娘的手一比对更觉这女娃生得水灵可爱。
“想死你啦,娘。”武娟扑进母亲怀中撒娇,道:“爹爹那里一点都不好玩,没您这儿有意思。”
“嗐!”武大娘牵着武娟走上楼,边走边问道:“你爹爹是不是又找女人了?”
“可不是嘛。”武娟说得义愤填膺,道:“男人哪,没一个好东西!”
身后提着行李的陈伯安听到后,也值得尴尬地发出迎合的笑声。
武娟听见后,回过头来冲着陈伯安便是一个鬼脸。
“略略略。”
望着武娟的淘气模样,陈伯安只觉得心暖暖,道:“武娟妹妹,你不在的日子,哥哥我可是……无聊得紧啊。”
还没等到陈伯安说完,武大娘便恶狠狠地盯着他,陈伯安只得窘迫地改口,惹得武娟抿嘴轻笑。
夜里,待到一天的工作忙尽后,陈伯安躺在自己床上,只觉得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武娟的纤纤玉手,一番挣扎后,便没来由地推开了阿呆的门。
“啊!”见门被推开,刚刚脱下黑纱布的阿呆又手忙脚乱地把它套上,却没发觉个“呆”字已是歪歪斜斜。
“不打紧得,是我。”陈伯安举起手里的碗和半瓶醪糟酒晃了晃。
“伯伯……”阿呆结结巴巴地吐着字。
“是伯安。”陈伯安上前将阿呆的黑布扯下,那对重瞳突然见光,惹得阿呆一阵咋咋呼呼。
“嘘,别把老板娘吵醒了!”陈伯安将碗放在阿呆面前,道:“我记得你叫徐烈是吧?来,今天我们好好喝一杯。”
听到“徐烈”二字,阿呆安分了下来,目光沉静如水。
陈伯安也不留心,只将酒碗一摆便开始倒酒,道:“徐烈,咱哥俩共事三年,你看哥平日里脏活累活哪有让你干过?”
徐烈看着那醪糟发愣,只顾把玩手里的那块黑纱布,也没不知道有没有把陈伯安的话听进去。
细细想来,这黑纱布还是武娟姑娘亲自给的,当时可把陈伯安羡慕坏了。
“一块布而已嘛,有什么稀奇的?”陈伯安说着把徐烈手中的布拿了过来,直道:“喝酒,喝酒!”
喝酒?徐烈看着面前的醪糟,道:“就这?”
“什么就这,这可是我用一天工钱从老板娘那里换的,你小子别不识抬举啊,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学着点儿。”
陈伯安明白,虽然自己话是这么说,其实也觉得有点说不过去,哪有人一醉方休用醪糟啊?
徐烈却信以为真地点了点头,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陈伯安看徐烈喝得如此豪爽,只当这人性情耿直,心生好感,又给他添上一碗。
酒过三巡后,陈伯安便装模作样,缓缓道:“唉,若非我夜不能寐,又怎会与你共处一室。”
他本想给徐烈一个话头,谁知这呆子当真只顾喝酒,全然不管身旁的自己。看着徐烈一脸通红,不多时便昏睡过去,瑟得陈伯安嘿嘿一笑,还以为这小子有多猛……罢了罢了。
“陈伯安,阿呆!昨夜橱柜里的半瓶醪糟呢,怎么今天不在了?!”翌日,武大娘检查材料时,终于发现了少了点东西。陈伯安打死都想不到自己偷摸这点东西会被老板娘发现,只得装聋作哑不说话。
武大娘盯着两人,目光如炬。
“陈伯安,是不是你拿的啊?”武大娘身后的武娟问道,弄得陈伯安不好开口,这种事要是被武娟姑娘知道了……
身旁的徐烈看着汗如雨下的陈伯安,脑袋一歪,转身便进入自个儿房间,将平日里积攒的钱财一并拿出来放在老板娘面前,道:“一天工钱,换半瓶醪糟。”
“所有工钱,换陈伯安。”
陈伯安面如死灰,暗道你这小子心是好,怎么脑子不上道啊!
“好你个陈伯安,我管你吃住,你还偷我东西,当真是只白眼狼!”
武大娘说罢,抬手便要打,得亏陈伯安体型精瘦灵活,往后一靠,竟然躲过去,随后撒腿就跑,弄得整个客栈鸡飞狗跳。
“大娘,我错了!”陈伯安趴在房梁上瑟瑟发抖。
“能耐了你,小时偷针,长大偷金!你要是真知道错了就给我下来!”武大娘拿着棍棒一阵比划,陈伯安见状那里敢下来,只得趴在那儿。
“陈伯安,怎地又被教训啦?”
“陈伯安偷了什么,惹得那武大娘这般气愤?”
“还能偷什么,我瞧那武娟小妹生得水灵,定是偷吃了人家姑娘,不然那大娘怎地这般生气!”
那往来的地痞流氓说些市井烂话,不堪入耳,羞得武娟进了房中,不肯理会。那武大娘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考虑到客栈排面,也只得作罢。
唯独那陈伯安,四肢似走兽般狼狈地趴在房梁上,不肯下来,好似那耍猴人手里的猴子一样供往来行人耻笑,却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