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乐颜背上的伤不少,加之刚才着急跟七公主等人算账,耽误了及时上药的时辰,现在伤口和衣裳黏在一处,她脱衣服时布料把伤口撕扯开,猝不及防的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夫人。”陆澈闻言,担心的当即要转身。
冷乐颜被他这一个动作吓得,连忙抬手,结果又把伤口牵动了,她一边吃痛的嘶了一声,一边道:“妾身无妨!”
陆澈一顿,没有再转身,可大袖之下,冷乐颜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双手已经微微握拳,指甲也用力的陷入了手心,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忍住对她的心疼,对自己的责备,以及对他人的怒意。
冷乐颜受惯了伤痛,刚才也是骤然疼了一下,现在有了准备,再疼她也能忍,故而把衣服脱下来后,她一声痛都没发出,只是趴在了床上后,才道:“侯爷,可以了。”
陆澈顿了顿,缓缓地把心中一口浊气呼出后,他才回身去看。
而这一看,却看得他眼眸阴沉,心潮暗涌。
冷乐颜重生成林月霜后,前世那浑身的伤疤便没了,于是今日所添的新伤便在雪白光滑的背脊上显得格外明显。
伤口都是石子、树枝划伤的小口子,算不得太深,但是多,星星点点的布满了半张背,且各个都渗着血,泥血混杂,看着就疼。
陆澈深吸了一口气,才提起力气过去坐在床沿边上,微微发冷的手已经有些泛白,伸手过去拿新纱布的时候,都快跟纱布混成一个色了。
他轻缓的把伤口清理好,又仔细给她上药,上药到一半,他看到她额角有点汗,想必是疼的,只是她向来受伤成习惯,因此一直在忍着罢了。
他心里骤然一疼,腾出一只手,拿过帕子,细细去擦她的汗水。
冷乐颜被他这动作吓得浑身一颤,出于本能,当即就遏制住了陆澈的手背,“侯爷做什么?”
“夫人额角有汗。”陆澈开口,嗓子有些哑。
冷乐颜一顿,抬起另一只手一摸,还真是满指尖的汗,她自个儿都没察觉,倒是陆澈先看到了。
她心尖闪过一抹难以言明的思绪。
“妾身自己来吧,多谢侯爷。”她错开陆澈的手,抓住了帕子。
陆澈顿了顿,也把手松开了,而后继续给冷乐颜上药。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但谁心里都怀揣着心思。
药上完,陆澈去取了一身新衣裳递给她,又道:“夫人先换着,我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处理掉。”
他指的是那片为她擦拭了伤口以后留下的残局。
“有劳侯爷。”冷乐颜道。
“应该的。”陆澈说罢,便余光正眼都再未瞧她一眼,专心把东西收拾了,便掀帘而出了。
冷乐颜沉了沉眼,顿了半晌,才翻身下床,把衣服换好。
刚把衣带系上,她就听到营帐外头传来宸王的声音,“你怎的在门口站着,是知道我要来,特意在此恭候?”
陆澈的声音听起来很淡,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想搭理的怒意,“癔症是病,要微臣替殿下请太医瞧瞧吗?”
宸王似乎也感觉出今日的他不好打交道,便道:“太医如此忙,癔症这样的小事就不用劳烦他们了,我带娇娇过来是有正事的,今日多亏了二夫人侠义出手,娇娇这丫头才能保住一条命,这不特意过来让她感谢一下救命恩人吗?劳烦侯爷赏个脸,让个道,让我们二人进去可好?”
陆澈显然是不买账,两个字就回了过去,“不好。”
宸王啧了一声,“我说你……”
话没说完,冷乐颜也听不下去了,自上前掀开帘子,给宸王和四公主请安。
宸王一惊,连忙领着四公主和独一回礼。
冷乐颜站直了身子,这才空出余光去看陆澈。
看了他这张脸色,她便觉得方才陆澈能说出那种不留情面呛死人的话,也是理所应当,他如今顶着一张臭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他钱不还呢。
冷乐颜看了一眼,也没仔细打量,便收回视线,同宸王道:“殿下,公主,请。”
说着,她侧开身让道。
宸王笑道:“此番前来,主要是让娇娇同二夫人道个谢,娇娇同着二夫人进去便是,我有些事情,还要同侯爷说。”
他话是这么说,可陆澈不买账,“微臣没什么要同殿下说的。”
说罢,他要进帐。
宸王连忙把人拉住,“女孩子家的闺房话,你在一旁算什么?没话说咱俩就找话说,一刻都离不开你家夫人,她是能被娇娇吃了还是怎么着?放心,娇娇那三脚猫的功夫你心里还没数吗?二夫人没把她拆了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说着,他不管不顾,拉着陆澈就走。
陆澈要挣脱,独一就上手。
纵然陆澈厉害,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被这对主仆给拉走了。
陆澈的贴身侍卫防风见状,当即要跟上,却被陆澈下令在此守着,他便又把脚收了回来。
冷乐颜难得看到陆澈如此一副气上了头,还无可奈何的模样,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不免笑了笑,才回过神接待四公主。
四公主这回也没摆谱,她有意相请,她就也跟着进去了。
入了营帐,冷乐颜给四公主倒了杯茶,见四公主那双手捧着茶杯,坐立不安,难以开口的样子,她笑道:“公主莫不是被马颠了一路,正经话都不会说了?”
四公主最受不得被人激,当即一个瞪眼就甩了过来,“谁说的,你当我被颠傻了不成?”
冷乐颜端着一副“你没傻,那你说话啊”的眼神看着她。
四公主刚提上来的一口气顿时一滞。
她有些无措的低了低眸,抿了抿嘴,做足了准备,才闷声闷气,又飞速的说了五个字儿,“对不起,谢谢。”
“啊?你说什么?”冷乐颜侧耳恭听。
四公主来气了,“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冷乐颜实在无辜,“公主,您这几个字儿都糊成一团了,别说是我了,您就算是让顺风耳来听,那也听不真切啊。”
四公主无言,想开口,又觉得她这是在故意折腾自己,可不开口,她自己又想起皇兄训斥自己的那些话。
她十三岁丧母,长这么大都是皇兄带起来的,皇兄与她而言亦兄亦父,她平日里可以同皇兄嬉闹,但是他正经讲道理时,她没有哪次是听不进去的,也没有哪次是不照着办的。
如今那些个道理就在她脑子里转悠悠,无声的鞭笞着她。
纠结来,纠结去,四公主心里还是迈不过皇兄和良心这两道坎儿。
她心一横,眼一闭,大声道:“今日赛马一事,是我无理取闹,我同你道歉,你别放在心上,你舍命将我从马背上救下来一事,是救命之恩,我同你道谢,往后你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自当出手!但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