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中,荒庭躺在竹榻上,眼光木然。在她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小小的陶罐。
过了不知多久,荒雅叹息一声,将陶罐塞在枕下,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金旋醒来时,已天光大亮,枕边空无一人。他暗暗后悔,佳人在侧,如此良机,睡得哪门子觉?
起身出门,竹楼间一片幽静。偶尔有几个妇人走过,脚步迈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些不速之客。
金旋洗漱一番,喝了几口装在竹筒里带来的清水。身处险境,不得不小心提防。
青桐和晴姐去了哪里?莫非两人害羞了,有意躲着自己?
靠西的一间屋子里,传来了庞统的声音。
“这该死的蚊子,竟然叮在我的鼻子上,我揍死你们。”
一阵阵啪啪的击打声,随即响起。过了一阵,庞统趿拉着鞋,走出房门。
金旋轻笑一声:“士元,昨夜睡得可好?”
庞统摇了摇头:“睡得极差。本来睡得就晚,又听到会关门的大老鼠四处乱窜。老鼠走了,蚊子又来了。”
金旋假装听不懂庞统的话:“汉升和公明去了何处?”
庞统摊了摊手,他昨夜一直侧耳倾听金旋的动静,心中烦乱,辗转难眠,天快亮了才勉强睡着。
裴元绍的声音响起来:“公子,汉升、公明和青桐夫人、晴夫人一起去交割礼物了。”
交割礼物?金旋此行进山,根本没有带礼物,向谁交割?
裴元绍从角落里快步走出,拱手施礼:“是洞阳一大早来送礼,说是公子的酬金。”
金旋心中暗笑,看来洞阳被他昨夜一番折腾,吓得不轻。若论起心理战,在三国乱世中,自己是出类拔萃的。
“算他懂事,我替他斩杀了洞土,他自然该来重重谢我。”
说话间,脚步声响起,洞阳有些蹒跚,小跑着奔了过来。
洞阳深施一礼:“太守大人,您醒了,您的酬金已送给两位夫人,多谢您对我的教诲。”
金旋点了点头,走过去拍了拍洞阳的肩膀:“看你现在多精神,剪去三千烦恼丝,重新做人,这样很好。”
洞阳跑过来扯动了伤口,鲜血又渗了出来。
金旋挥了挥手:“回去好好养伤,记得来参加荒庭女王的登位典礼。”
洞阳施礼告辞,韦青桐等人已赶回木屋前。
黄忠几步走了过来,叹息一声:“大人,下次出手,一定要带上我。”
金旋微笑点头,众人离开木屋,直奔竹楼外刚刚立起的营寨。
洞阳送来的礼物很多。黄金一千两,药材两车,上好的风干兽肉一车,还有两个花朵般娇嫩的蛮族女子。
韦青桐眉头紧锁:“黄忠,谁让你把女子留下来的?她们是人,不是礼物。”
黄忠连连请罪:“青桐夫人,是我考虑不周,这就将她们送回去。”
两个蛮族女子听到此话,身体不停战栗,齐齐跪倒,哀求将她们留下。
田晴叹息一声:“这些送出来的女子,若是回到族中,会被人看不起,境遇极惨。”
金旋心中一动:“留下来吧,公明,你照顾这位妹妹,士元,你照顾这位妹妹。”
他随手一指,将两名女子托付给了在场的两个单身汉。
徐晃脸色淡然,当即接令,命人将女子送到一座单独的营寨内,好生照顾。
庞统却撅起了嘴,他有心拒绝,忽然看到韦青桐注视着他,目光殷切。他暗叹一声:“这位姑娘,随我走吧。”
竹楼间另一座木屋里,洞乾和洞坤对面而坐。
洞乾轻轻摇头:“我原以为四弟洞阳有几分勇力。谁知身中两箭,就被吓破了胆,竟然一大早就去给金旋送礼。”
洞坤冷笑一声:“这有什么稀奇的,你不是也在派人筹措礼物,准备送给金旋吗?”
洞乾脸色一变:“三弟,你竟然监视我?把你的人撤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洞坤夷然不惧:“你和洞阳一样,都被金旋吓破了胆。何必出言恫吓,你以为我会害怕?”
洞乾长叹一声:“金旋是武陵郡太守,护粮之战中,联合了三大豪族、两家蛮族,击杀了大哥洞土。这样的人物,不能为敌。”
洞坤冷笑起来:“他若不到族地来,我便与他相安无事。如今他欺上门,还要立荒庭为女王,是可忍孰不可忍?”
屋内一阵沉默,洞乾摇了摇头:“三弟,做哥哥的劝你识时务,我看人极准,金旋并非池中之物,你我不是他的对手。”
洞坤挺身站起:“二哥,是不是对手,总要战过再说。”他昂首而去,洞乾安坐椅内,并未起身。
一片温暖的阳光下,洞乾感到彻骨冰冷,他喃喃自语:“三弟呀三弟,看来我送走大哥,紧接着便要送你。”
此时洞阳已躺回榻上,轻轻抚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陷入沉思。
洞明、洞亮来到房中,洞明抢先一步发问:“爹,你为何要去给那金旋送礼?”
洞阳眉头紧皱,轻喝一声:“来人,将洞明给我赶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再进门。”
这一道令惊呆了洞明。
他看着光头没有胡子的洞阳,大笑起来:“爹,莫非你的头发、胡子是金旋派人剃的?”
洞阳被点破隐秘,勃然大怒:“来人,给我将这狂妄小子,乱棍打出去。”
一阵乱棍中,洞明狼狈而逃。他一溜小跑,直奔洞坤家而去。
洞阳房中,洞亮凑到他身边,低语几句。洞阳眼睛一亮,低声嘱咐几句,父子二人笑了起来,刻意压低的声音,如夜枭鸣叫。
刚刚立起的大帐内,充满了竹子的清香。
田晴面带微笑:“公子,你将两个女子转手送出,是要促成两段姻缘吗?”
金旋连忙摆手:“晴姐不可乱讲,我没有将二女送出。我只是请公明和士元照顾她们罢了。至于未来会怎样,那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田晴抿嘴轻笑,心里暖暖的。金旋未来成就如何,尚未可知,他对女子的尊重,却显而易见。这种发自内心的尊重,令田晴如沐春风。
韦青桐点了点头:“姐夫,你做得很好。士元年轻气盛,若是身边有个女子时时提醒照顾,就能更快长大。”
田晴岔开话题:“公子,洞阳送来重礼,他是不是被你吓破了胆?”
金旋摇了摇头:“他若是胆子这么小,凭什么在西北蛮族中颇有威名?此人必有后手,我们不得不防。”
看着收拾营帐的女子,庞统暗叹一声,他想将此女赶走,却又狠不下心来。
“你叫什么名字?”
蛮女灵巧地跑过来:“我脱离苦海,来到此地,请公子赐名。”
赐名?庞统的好奇心立刻涌起,他沉思片刻:“既然如此,你就叫韦青青。”
蛮女高兴地蹦起来:“多谢公子赐名,以后青青就是公子的人了。”
庞统大吃一惊,赐名而已,怎么她就成了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