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旁的两名女子,一名是个年约四旬的妇人,一身青衣素裙,头盘倾髻,饰以金钗头坠,手腕上戴有一个玉镯,满面贵态,十分庄重。
另一个则是十四五岁的少女,丫鬟打扮。
刚刚喊救命的便是她了。
黄一心目光落在那名贵妇人身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虽说已过去二十余年,她早已不复当年青春,显得有些老态,但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这位妇人,俨然便是天佑镇医女余淑莲。
“莲丫头。”
黄一心轻唤一声,迈步跑了过去。
然而余淑莲却是一脸疑惑,盯着眼前少女,虽然这个称呼让她感到很是亲切,但眼前之人着实不曾见过。
“你是?”
黄一心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人身,她认不出来很正常,当下连忙给出提示。
“莲丫头,是我呀,天佑山的虎姐姐。”
这话一出,余淑莲心神一怔,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脑海中一股记忆翻涌而上。
“虎姐姐,是虎姐姐,真的是你呀!”
她面有惊讶,不过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
三名护卫云里雾里,包括那名丫鬟,皆是一脸不解,自家老夫人已是四十有余,怎么会叫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为姐姐。
只是他们也不好询问,只能将诧异压在心底。
余淑莲上前一把拉住黄一心的手,亲昵无间,一如当年在天佑山一样。
“虎姐姐,你……你变成人了?”
她轻声询问一句。
黄一心点了点头。
“多亏了先生点化,我才能有如今的成就。”
“先生?”
余淑莲侧目一望,目光落到李敬道身上。
李敬道此刻已将眼前的一伙劫匪全绑了起来,任凭他们如何求饶诡辩,始终不为所动。
他以目通之法,将这几人的底细看了个一干二净,几乎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背负着几条人命,乃是亡命之徒,倘若就此放过,只怕会有更多无辜之人受害,不如直接绑了送去见官。
这两个月下来,李敬道可不单单是在游山玩水,他每日都有修持六大神通,包括土地公传授的遁法,以及那枚“符虹剑丸”。
神通法术这一方面,虽说一直是他的一个短板,但是相较于之前,终归还是大有提升的。
“福生无量天尊,余姑娘,别来无恙啊!”
李敬道面向余淑莲,打了个稽首。
“淑莲见过先生。”
余淑莲赶忙还了一礼,观摩之下,内心一阵惊愕。
这与她记忆中的李敬道相差太大了,虽说面貌神态没多大变化,但是却年轻了不少,气质也大不相同,宛如出尘之仙人。
一时之间,不免深受触动。
没想到一晃二十多年,竟然还能在这里碰上,不得不说真是缘分使然。
据余淑莲所言,她们是要前往镇江府,只因自己长子中举入仕,被任命为金山县七品县令,目前已经到任,她是作为家眷被随后接过去的。
谁曾想路经此地,竟遇上了这等事情,若非李敬道他们搭救及时,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既然同路,又是故人,双方索性便一同上路,也好有个照应,不至于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将那不幸丧命的几名护卫置于马车之内,余淑莲则随李敬道二人步行,至于那帮劫匪,用绳索串联起来,准备押解到当地的县衙送官严办。
多年未见,一朝重逢,黄一心及余淑莲这两姐妹自是无话不谈,尽述离别之后的相思之情。
原来当年自天佑山一别,没过两年,余淑莲便嫁人了,而且嫁的还不是一般人,乃是永清一带的名门望族。
成亲之后诞下一子一女,长子秦伦,自幼聪颖好学,年不过二十余岁,今已是一地县令。
次女秦娇,业已嫁人,家庭和睦幸福美满。
至于余淑莲之夫,已于前些年因病逝世。
正因如此,秦伦就任金山县令,才会专程派人把母亲一同接过去,以尽孝道。
回首前尘往事,再见昔日故人,她已是垂垂老矣,可人家依旧青春正茂,想来怎不令人叹惋。
岁月易老,时光易逝,一介凡夫,又哪里能摆得脱世道轮回呢?
到安宜府将劫匪一事处理完毕,一干人等继续南下,一路无事。
辗转半个月,总算是抵达镇江府境内。
李敬道想着茅山万福宫乃是清修之所,山上不乏大德高真,若是带着黄一心难免多有不便。
既然她们姐妹重逢,不若先让她与余淑莲同去金山县,等自己送还了经文,再去寻她,如此也能避免闹出一些误会,乃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打定主意,他当即将黄一心唤来,开口说道。
“一心姑娘,贫道欲上茅山一趟,奈何那里是神佛道场,皆是道家高人,你若随我同去,只怕有所不妥,不如先随余姑娘同去金山县,待我办完了事情,便去金山寻你,你看如何?”
黄一心听罢,若有所思,继而问道。
“那先生几时回来?”
李敬道捋了捋胡须。
“快则三五日,缓则八九天,定然归来。”
想了想,从袖中掏出那方道经师宝印递给了她。
“此印是我葛仙观历代传承之宝印,我暂且交由你护身,如若再遇到城隍阴司或是修行中人,亮出此印言明缘由,料想他们便不会为难于你。”
“若是,你之灾劫恰好在这几天降临,亦可差人将宝印送往茅山万福宫,贫道知晓,自会下山前来助你。”
黄一心恭恭敬敬接过宝印,应允道。
“先生吩咐,怎敢不从,那我在金山县等候先生便是。”
余淑莲在一旁听得真切,此时上前搭话一句。
“怎么,先生不与我们同往金山县么?”
李敬道面带微笑,出言答道。
“待贫道将事情办完,定然前往拜访,眼下就暂时不去了,至于一心,倒是要劳烦余姑娘多加照看一二。”
黄一心刚刚修成人身不久,随他入世也不过才两个多月,很多事情仍有不明之处,人心复杂,世道艰险,连人本身都看不透猜不着,更何况是山中异类。
他有此担心,倒也合乎情理。
余淑莲听他这么说,望了望黄一心。
“这个何须先生交代,一心姐姐与我情同亲姊,怎敢怠慢!先生尽管自去,我与她在金山县衙静候先生。”
李敬道微微颔首。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