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财了,发财了……”
回程的路上,白卿卿数着手里的银票,整整十万两呐,就这么就轻易到手了。
她放在嘴边“吧唧”亲了一口,有了这个钱,她就可以去楚馆找小奶狗了,寡妇的生活真快乐。
江沉在她前面驾着车,听着马车里传来欢快的声音,不由得一笑:“你就这么喜欢钱?”
“呵呵,瞧你这话,谁不爱钱啊?”白卿卿从车内掀开帘子对着他的背影道。
“你就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也是你的亲生父亲,原本这场婚事选定的是你姐姐,可是他却让你代你姐姐出嫁。
你被人弃婚受辱,当场自尽,这么多天,他连问都没问一句,你今日在他面前哭诉,他也不过是用些钱就打发了,这些你都不生气吗?”
他并没有回头,看着前方的落日余晖,慢悠悠和她说着话。
“那我生气就有用吗?”白卿卿答。
“我若是去质问他,不仅什么好处都得不到,还会激怒他,既然明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既然明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江沉听着白卿卿的话,不禁想起了自己。
他从小都知道,自己不受父亲喜欢,虽然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但是父亲下朝回来只会抱江倾和江舟。
父亲会记得江倾和江舟喜欢吃的东西,会过问他们的功课学业,也会在旁人提起他的两个儿子时,不自觉露出骄傲的神情。
而他,就像是个透明人一样,永远得不到关注,甚至连一句普通的问候都是奢望。
而秦氏更是对他冷嘲热讽,处处挑刺,对于秦氏的做派,他都能忍受,但他不能忍受的是父亲对她的这些作为从来不闻不问、视而不见。
很小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要努力,一定要用尽全力的优秀,这样才能让父亲看得见他。
终于,他做到了,在江倾科考连连失利的时候,他一举中了进士。
那一年,他才十六岁,真真是慈恩塔下提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这一次,他的优秀足够让父亲与旁人吹嘘很久了吧?
然而当他兴高采烈地跑去书房告诉父亲这个消息的时候,却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欣喜。
江海峰为难地道:“景羡,你哥哥这次又失利了,要不……你把你的成绩让给哥哥吧。
你放心,礼部刘大人与为父最是交好,只要你点头,此事绝不会暴露。”
那一刻,他脸上的欣喜登时沉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我的考试成绩这是我夜夜熬灯苦读得来的,我在读书的时候江倾在干什么?他在喝酒赌钱,他在醉生梦死,他有什么脸面失落悲伤?
而我寒窗苦读的成果,凭什么要让给他?”
“你这孩子,什么别人,那是你哥哥,大家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助难道不应该吗?”
“一家人?”
江沉觉得好笑:“父亲你真的把我当成过一家人吗?
如果是一家人,你现在应该为我感到高兴,你应该给我褒奖鼓励,你应该带着我骑马射箭,就像你对江舟和江倾一样。”
“你想要褒奖?你想要我带你骑马?好啊,这些都可以,只要你……”
“只要我把成绩让给江倾?”这算什么?算交易还是算施舍?“呵呵,我不稀罕,我不会让的,绝不。”
他看着江海峰,眼中都是不屈的倔强。
“江沉,我是你爹!!!”江海峰厉声道,企图拿出长辈的威严镇压住他。
“不,你不是,我没有这样的爹。”可是江沉一字一顿,倔强到近乎偏执。
“啪。”
下一秒,江海峰蒲扇一样的耳光狠狠落在他的脸上。
“你这个不肖子。”江海峰颤抖着手指指着他骂:“混账、孽畜,你真是跟你娘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狗。
我江家给你吃、给你穿,还是对不住你了?来人呐,把这个畜生给我捆起来。”
书房里登时涌进来七八个家丁,他们手上拿了牛筋绳很快将他绑了起来。
江沉被死死绑住,脸和四肢都被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江海峰用脚在他的脸上又踩了几脚:“你这张脸真是……越长越讨厌了。”他道。
“你以为你不答应我就没有办法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跟老子叫板?”
“把他给我关在柴房里,他一天不认错,就一天不准放他出来。”随即,他又吩咐手下家丁。
“是。”
之后,江沉被下人狠狠摔进柴房里,这一关,就是三天。
这三天里,没有吃的、也没有水喝,他在黑暗中饥寒交迫,脑中回忆的都是江峰的嘴脸和言辞。
终于到了第三天晚上,他挣脱了牛蹄绳,跑出了柴房,翻墙爬出了江家。
他不敢回头,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筋疲力尽。
他要逃离江家,靠着自己的努力,获得比江海峰更大的权势。
再待他回来,他要让自己的娘诰命加身、风光无限,他要他们所有人都跪在他的面前认错。
四年后,他回来了,成了陛下钦封的武安侯。
回来后,他听闻江倾还是顶替了他的成绩,只是在朝堂上没呆上几天便出了纰漏。
陛下倒查下去,发现科考的那篇文章根本就不是江倾作的,于是雷霆大怒,将他罚下狱中。
后来还是江海峰豁出去老脸,在昭阳殿外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把江倾从牢里救了出来。
听到这些的时候,江沉却没有报复的快感,因为他得知,他娘死了。
听人说,是他不见后,四处去找他,寒冬腊月也四处奔波,见人就问,有没有见过她的儿子,受了风寒也不肯歇息一天。
之后彻底拖垮了身体,病榻缠绵之间也不肯放心,撒手人寰时还叫着他的名字。
至此,江沉的心彻底空了一块儿,世界上唯一真心在意他的人也没有了。
这个时候,江家老太太来请他回江家,他回去了。
因为他成了武安侯后,所有人的态度都变了,秦氏和江海峰在他身边小心赔笑。
他们说:“你现在发际了,总要多想着你的两个哥哥,一家人一荣俱荣才是正理。”
那时候他的心里爬满了倒刺,冷笑的皮囊下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