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时,寒霜褪去,枯枝出新芽,衰败的山色添了一丝春意。
悦礼村的小道上,一辆豪华马车,平缓行来,车帘上织绣的金色丝线被阳光照得五光十色。
若是以前,别说这么豪华的马车,就是有个马车进村,都能成为村人们的谈资。如今却大不同,虽然也有好奇这扎眼的马车中,坐的会是何家公子。
但大多,也就看过罢了。马车嘛!他们看得多了!自家东家若是个喜显摆的,只怕是能做出比这豪华成百上千倍的。
悦家小院门前,重拾风姿的曲怀仁唤回随仆,自个儿上去叫门。只是没曾想,来开门的会是从不见真容,一身生人勿近的南宫越。
虽早就习惯了南宫越的话少,可他还是很不自在,就怕悦瑶不在,南宫越直接将门摔在他脸上,忙先开口问。
“你、你家夫人,在家吗?”
他们处得虽少,可他曲怀仁是什么人!从小混过官场,长大混了商行,对人过目不忘不说,更是能直接戳着人的弱点。
瞧瞧,‘你家夫人’这四个字有多好用!南宫越居然让出路来,还回了句“不在,你且等会儿。”
虽然语调还是冰冷得刺人心脾,可至少没把门摔他脸上吧。
一个在堂屋等得无聊了,跑到院中来喂马逗鹿。一个在厨房默不作声。悦瑶回来时,惊得半晌没过神来。
南宫越是吃错药了还是忘记吃药了?居然能让曲大公子在家中等她?平日里偶有来寻她的,南宫越是一点不客气,把往摔到人家脸上,让人家在门外等的。
那边逗鹿玩得跟个孩子似的曲怀仁,见着悦瑶,忙舀水洗了手,将随扑抱着的包袱,放到了悦瑶手中。
“都按你说的办妥了,楼子酒席收了三成预售银子,预售的沃土都是收的五成。你这无本万利的主意真是了不得!只这边陲三郡,就近账万两之多!”
不得不说,刚开始他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没想到悦家沃土的招牌就是个十成十的敲门砖,百往而无不利。
刚开始他是主动找上门去,不过两三日,整个事情就像个面团,一夜发酵后,那些庄户商贾们,都是主动找他了。
就连贫苦的村人们,都由村长或是理政挑了头,找上他来谈。这一来二往的,事情比想像中顺利不少!
“什么叫无本万利?别只看今日进来的,且不算将要送过去的?”悦瑶早就料到事情会是这般,毕竟沃土的神奇功效在那放着,又有凤家聚香阁为前期铺垫。
随眼看过,心底也大至将数对了对,幸好这曲大公子脑子好使,还知道签约错开时日。按着这些单子出货,自家养殖场的,先对付两三个月,村人们养的,也就能接上了。
“悦儿,吃饭吧!”
身上穿着个围裙的南宫越,一手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往堂屋前的矮桌而去。这一幕,看得曲怀仁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别说北遥,就他所知道的众多邻国,也都信奉君子远庖厨!曲怀仁忽然发现,他似乎永远看不懂悦家的人。
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心有种不明所以的悸动和憧憬。一瞬间,他忽然发现,或许这就是相爱的印证吧!为了心头唯一的人,你可以摒弃所有人的目光。
陷入沉思的曲怀仁并没有看到悦瑶脸色的变换,回神间,只是想起了上次食过的滋味,不禁勾出了馋虫。像个孩子似的奔至桌边。
“钰儿和灵儿不回来吗?”悦瑶将手上包袱放回堂屋,转入了厨房。
摘下围裙的南宫越,碎发之下的琥珀色眸子,闪过一丝委屈,回了句“今儿一早就去春女儿家了。”
说着,将碗筷递向曲怀仁,微微合首。他实再是想不明白,悦儿和那两个小崽子的嘴,怎么就侍候不了?他虽说不精厨艺,可好歹也是给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吃食。
自知谈不上美食,却也不至于让他们下不去嘴吧!眼下正好让这曲大公子,试试菜。
收到南宫越的好意,曲怀仁心里喜滋滋的。要知道,记忆中的南宫越,可不是这般会给人好脸色的。
于是,此刻的曲大公子,似个得了赞赏的孩子一般,接了碗筷,在南宫越期盼的目光中,食了一口小炒肉。
从厨房出来的悦瑶正好看到这一幕,强压下眼底的笑意,端着一盘刚做好的菜坐了过去。
实则,她也好奇,家里经营楼子的曲大公子,会对南宫越的手艺,有何种评价。
曲怀仁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就似糖水中,先掺了咸,而后又添花椒末,最后看他咽下去时,脸上的表情就似吞了满满一口的辣椒,还是很辣的那种。
只是,让悦瑶不得不佩服的是,曲大公子竟猛啪啦米饭后,脸上还笑得出来。嘴里说着赞扬的话,眼光却是飘忽不定。
一旁南宫越碎发下的额头皱起,悦瑶笑得躲躲藏藏,最难爱的,非曲大公子莫属。那块肉的味,真的是一言难尽。
初入口,因肉质质感的独特,他就食出是山猪肉,然而,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那啥的,山猪的膻味此刻还在他里久久不散。
可他好不容易得了南宫越的好感,哪敢作死的说实话?南宫越可是被悦瑶宠在心尖尖上的人。于是乎,他只能将饭当水用,以避嘴里的那股子味。
他是有多作死,才掐着饭点来悦家?真是自作自受啊!
南宫越将筷子伸向那盘小炒肉,却被悦瑶挡了下来,笑盈盈的夹了一块自己烧的排骨放到南宫越碗中。
这可是自己的男人,她得护着啊!虽说南宫越并不在乎脸面什么的,然她却不愿让南宫越在外人面前,失了脸面。
就在三人各怀心思时,小院的门被人推开,随侍曲怀仁的仆人手里捧着一纸信封,急急行来。“公子,出事了。”
曲怀仁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家里……应该不会,他已经按悦瑶说的,举家搬入了边临县中。细看之下,信乃是从都德县送来的。
信中只道,都德县中他名下的六处楼子,皆在同一天,被皇朝查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