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连连点头,东岭弹着指甲道“北遥自开国以来,各地县令也见了不少。能像李大人这样,体恤百姓商贾的,乃是北遥之福。可是大人这般纵容一个女子入商行?大人是体恤了一方百姓,可大人有没有想过,这不是打了全北遥商贾的脸吗?”
李泰不敢接话,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个事。东家大公子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了啊!
他站在悦氏这边,帮着悦氏在商行站稳了脚根,那就是和天下商贾过不去,更是和他东家过不去!
“李大人为一方父母官,为治下百姓周全,自然是好的!可看事还得要看大局!若是大人愿意,不仅能让北遥商行重回平静,也能给边临县的百姓们造福。”
陈岭侧目端详着李泰面上的表情道。
“不知公子可有何高见?”李泰谦和恭敬的问。心下隐去了不安的忐忑。毕竟与东家过不去的帽子实再是太大,他这么一颗小小的人头,无论如何,也是顶不起来的!
“为商者,多有利图,常有马脚,并不难寻。大人何不寻个由头,将悦家压下来,至于征过来的资产,大人可用于造福百姓之事上。岂不全宜?”
“这……”
见着李泰应得不爽,东岭挑了下眉,转尔又道“大人治一方百姓,自然得大人自己斟酌!今日也不早了,得大人挽留于宅中歇息,已是心怀感激,就不打扰大人安歇了!”
东岭起身出门,转入了三院之后。呆呆坐在椅上的李泰,此时面色凝重,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混乱了。
东家这是摆明了,要他出力除去悦家!然悦氏如今倍受六王爷看重,更是自己扶摇直上的天梯,这一步若是走得不好,只怕自己会满盘皆输啊!
回到侧院的东岭,见着厢房里的还亮着灯,冷哼一声推门而入。只见东毅衣物散乱、披头散发的醉卧于桌前,桌上放着六支东倒西歪的酒壶。
“怎么?之前那股自尽的力气,只能用在喝酒上?”东岭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坐下,昴头打量了一下屋梁戏谑道“看在你断了一只手的份上,需要我帮你系上吗?”
“滚!”东毅抬手一把将桌上几只酒壶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后宅中,显得极为刺耳。
“怎么?挟持我父亲还不够?如今还打我的主意呢?我告诉你们!做梦!你算东家哪门子的大公子?莫不是自己给自己的称呼听多了,还真把自己当东家正主了?可笑!”
“没错!我确实算不上东家的大公子,可那又如何?你爹和你,不都得乖乖听话吗?有本事,你走出这个门试试!就算我睁只眼闭只眼,你觉得凭悦氏身旁那个男人,能饶了你?琥珀色眸子的人,天生就是你惹不起的!想活命,就乖乖跟我回东家去。不然……”
“呵呵呵呵……不然如何?没了我,没了东家正真的血脉,你们这些旁枝,连个屁都不是!还想要挟我?”
东毅嘲讽的举起手中酒壶,见倒不出酒了,泄愤般的将酒壶摔到门前。以一支酒壶支离破碎,散落一地。
“东毅,你不是最看不起自己的血脉吗?这时候拿血脉说事儿,不觉得打脸?若是早几年,你这话,我还真得掂量掂量!不然也不会放任你活得那般放荡!如今嘛,就得另当别论了!我这么和你说吧,东家,有没有你们,都已经无所谓了!”
“这次来找你,一是因为你坏了当年誓言,动用了家族势力,且让家族蒙受了重大损失!我自然得将你带回去,给家族一个交待!其二嘛,让你去见见你父亲,此次若是不见,只怕以后就再也见不上了!其三嘛!你身上既然流着东家的血,那就有责任为东家分忧,如今凤宁早逝,凤家大势以去,这一大块到嘴的肥肉,白白放了倒是可惜了。”
看到东毅僵在半空的动作,东岭不再出声,拍了拍衣角,背手而去。只是回到自己居住的屋门前时,又忽然停了下来。
微微侧目,瞟向屋顶处。与那道黑色的人影,形成了对峙之姿。
“南宫越是吧?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出现在北遥,我劝你一句,别和我东家做对!别人怕你那些小把戏,我们可怕你!东毅那小子的命你是拿不走的,还是别在这白费心机了!若是不信,你大可试试!”
说完,竟连正眼都没有瞧上一下,径自推门走了进去。直待那门关上时,就听里面东岭打着哈欠说了声“动作轻些,别扰了我休息!”
就在话音落下那一瞬间,不知从何处飞出一道人影,头上一支斗笠与帷帽,将整个人笼罩于因数纱之中。
那人笔直的站在院子中央,微微昴头,与立在屋顶上的南宫越,就那么对视着。
借着月光,南宫越身子微僵,若是细看,能见他手指似有动作,仿佛此刻他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主导权。
第一次,南宫越心头生出一股恐惧,越是与那黑纱之下的人对视,他的灵魂就像是要被拉扯出身体一般!
忽然,那黑纱人猛的跃身,飞落于离南宫越两米的地方,立在那屋檐上,也不知做了什么,南宫越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就像是成了别人的,一个跃身,离开了县衙后宅。
“喂?”
耳边一声炸响,南宫越只觉身体一颤,仿佛就像是打了个激灵,从梦中惊醒一般。额头渗出一层密密的细汗来。
“这位公子?今儿禁宵,您还是赶紧回去吧!别待到官兵来了,给您抓了!赶紧回去吧!”
南宫越这才看到,身旁是拉打更的老者,正喋喋不休的劝他赶紧离开此地。来不急多想,南宫越拱手致谢后,转身没入黑暗的巷道之中。
回家的一路上,南宫越不停的努力回忆方才自己经历的一切,然则脑海中的记忆终点,竟是那黑纱人跃上屋檐的一霎!“之后呢?”
无论他如何回想,之后的记忆就如同被人取走了一般,完全想不起来。直到那位打更的老者将他唤醒!
这其间约摸两刻钟的样子,都发生了什么?无从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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