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每隔一丈远就摆着一面大鼓,足足摆了十二面鼓。
鼓身通体大红色,上面画满了白色的祥云纹,鼓面在烛火照耀下,轻薄剔透,泛着晶莹之色,看起来与寻常的鼓颇为不同。
沈初不由多看了几眼,好奇地道:
“这鼓的鼓面看起来晶莹剔透,不知是用什么做的。”
旁边有人接话,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自豪。
“夫人不是我们青山镇的人吧?青山寺的祈福消灾鼓是方丈觉明大师亲手所制的呢。
听说是觉明大师云游的时候在海上找到的鲛珠磨碎了,混合在皮革中制出来的。
这鼓面不仅珍贵,上面还有觉明大师亲手镌刻的经文呢,所以才可祈福消灾。”
沈初定睛看去,见鼓面在灯光下隐隐泛着赤色,上面是一个个犹如米粒大小的字。
好像是朱砂写上去的一般。
这时,青山寺的大门打开了,一排身穿灰色红衣的僧人鱼贯而出。
他们个个身形健壮,打着赤膊,一手挂着佛珠,一手拿着鼓槌。
整个广场上瞬间安静下来。
几乎所有的百姓们都目光虔诚地看向那些僧人。
僧人们挥起胳膊,鼓槌重重敲在鼓面上。
鼓声完全不同于平日里听到的沉闷,带着一股清脆空灵的感觉,听得沈初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旁边的红袖也下意识摸了摸胳膊。
沈初轻声问:“你觉得冷?”
红袖小声道:“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这鼓声听得我汗毛直竖,莫名难受。”
沈初也有同感,转头往四周看了看。
却见周围的人个个神情或激动,或虔诚地听着鼓声。
她眉头微蹙,好在鼓声很快就停了下来。
僧人们将大鼓抬进青山寺,为首的僧人双手合十,高声道:
“各位施主,方丈大师已经在寺内做好准备,欢迎各位施主进寺祈福。”
话音一落,广场上立刻响起一片欢呼声。
不少人已经在兴奋的嚷嚷。
“我一会儿要去给孩子求个姻缘。”
“我要给我家夫君求一求,保佑他几年能高中。”
人头攒动,纷纷涌向青山寺,沈初被挤得连连后退。
红袖护着她退到一个安全的角落,忍不住咋舌。
“这里祈福这么灵验的吗?这青山寺的香火未免也太旺了吧?
我看京城的净国寺香火都没这么旺盛。”
沈初听着四周兴奋的议论声,若有所思。
一个寺庙为何香火会如此旺盛?
红袖扯了扯她,“姑娘,反正咱们也挤不进去,不如先看看灯。
我看这青山寺的花灯笼做得可真别致。”
沈初回神,这才发现青山寺两侧围墙下搭起了高高的架子,上面挂满了灯笼。
那些灯笼五颜六色,造型各异。
此刻还未天黑,灯笼还没有点起来,但灯笼造型别致,令她不由感叹一声。
“好别致的灯笼。”
旁边有人接话:“这才到哪儿啊,这些灯笼不仅造型别致,等亮起来的时候才好看呢。”
说话的是旁边摆摊的商贩。
他一脸自豪,“等天一黑,这些灯笼全亮起来的时候,光都和一般的灯笼不一样呢。”
沈初饶有兴致地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商贩指着灯笼道:“这些都是青山寺特制的灯笼,名叫白皮透,灯笼的蒙皮薄如蝉翼。
这灯笼啊点一次能燃三天三夜都不灭,灯光柔而不暗,映照着蒙皮上的图案栩栩如生。”
沈初不免多看了两眼。
见所有的灯笼上用金银色画笔画了各种山水,美人甚至佛祖,有的是惟妙惟肖的小动物。
其中一盏灯上画了一只眯着眼憨态可掬的小狐狸。
她抬手摸了摸,见灯笼的蒙纸柔和光滑,与一般灯笼上的纸明显不同。
更像是一层皮蒙上去的。
皮?
她不由心中微动,下意识想取下灯笼仔细看看。
手刚碰到灯笼,灯笼就被取了下来。
沈初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裴渊那张英俊的脸。
她不由愣住了,下意识扯了扯帷帽上的轻纱,目光却落在裴渊的胸前。
这才两天,他身上的伤养好了吗?
这么多灯笼中,裴渊一眼就看到了那只画着狐狸的灯笼。
灯笼上的狐狸眉眼弯弯,看起来憨态可掬,但眼神却又闪烁着一丝狡黠灵动。
倒有几分像沈初眼珠子滴溜溜转的模样。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摘下了灯笼,却看到灯笼后还有一只顿在空中的手。
他眉头微挑,看到对面站着的人。
杏黄色宽袖折花缠枝长裙,腹部微拢,头上带着帷帽,帽子上的轻纱垂到腰间。
虽然看不清帷帽下的面容,但他还是认出来是前两日在镇上救他的那位妇人。
“是你?这么巧啊,夫人也来寺里祈福?”
沈初拢在袖子里的手攥了攥,微微福身,可以夹着嗓子道:
“嗯,公子的伤可养好了?”
裴渊点头,“已经没有大碍了,多谢夫人相救之恩。
还请夫人留下住址,我亲自上门道谢。”
沈初怕他发现端倪,不敢与他多说话,便随口说了个地址。
裴渊记下,将狐狸灯笼递了过来。
“夫人刚才可是要摘下这盏灯细看?”
沈初福身谢过,伸手去接灯笼。
她的手还没碰到灯笼,忽然敏锐地朝对面的角楼上看去。
角楼上寒光一闪。
沈初不由瞳孔微缩,惊呼道:“小心。”
一支羽箭朝着裴渊后心直直射过来。
眼看着箭就要射中裴渊后心,她紧张得差点跳起来。
这个时候裴渊倏然一个利落的后空翻,竟然在空中握住了那支箭,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把箭掷了出去。
角楼上射箭的黑衣人身影一晃,羽箭擦着他的手臂飞过。
裴渊脚尖一点,迅速朝着角楼掠去。
沈初抬腿就要追上去,却被红袖一把扯住了胳膊。
“姑娘小心脚下。”
原来裴渊刚才躲避射过来的箭时,将狐狸花灯掉落在地上。
花灯倒地,等个灯笼便被烧着了。
火苗一下子窜起来,若不是红袖拉住她,她很可能一脚就要踩在灯笼上了。
沈初扫了灯笼一眼,突然鼻翼微动,目光又转了回去。
灯笼已经烧着了大半,泛起了一缕黑烟,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怪味。
就像是肉被烧焦的那种味道一般,虽然很细微,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她想到什么,不由面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