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计在于晨。
刘念达悠悠从睡梦中醒来,迷茫的望了望四周,见自己的夫人还在睡着,便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真是一场梦啊?”
刘念达呢喃一声,屋外雄鸡报晓,枕边人也从梦中醒来,看向刘念达,不由有些惊讶。
刘念达身宽体胖,平日里都是睡到辰时才起,现在就起床,实在让人有些惊讶:“老刘,你今天起的怎么这么早?”
听到自己枕边人这么说,刘念达如梦初醒,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对着媳妇兴奋道:“你知道吗,我……我昨天去了阴司!”
“呸呸呸,什么阴司,你这老刘,怕不是睡昏了头。”
媳妇闻言之后,连连呸了好几声之后,锤了刘念达一下:“这种事儿可不好乱说,小心被城隍爷听了去,把你魂勾走。”
“我可没骗你。”刘念达信誓旦旦,“我还记得我去了阴司考试,如果考上了就能当城隍,阴司的官差还说我有……”
“诶?”
刘念达忽然愣住了,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他明明记得那女鬼报了他的阳寿,但现在竟然想不起来,自己还有几年阳寿可用了。
媳妇嗔笑一声后,收拾起床,同时又张口道:“嘿,我就说你睡糊涂了吧。”
而刘念达也有些迷糊,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到底是真去了还是做梦。
如果是梦,那么一切也未免太真实了吧。
起了床之后,刘念达将信将疑的将自己的经历和几个伙计说了说,惹得伙计们一阵玩笑。
刘念达是有名的善商,经营者一家酒楼,店里的伙计们也不似别家伙计那样对大老板有所畏惧,这也算是‘君子可欺之以方’了。
不过刘念达说的实在是太过详细,什么过了‘鬼门关’,守城阴差带着他入城,叩拜酆都帝君……这一幕幕倒是让人啧啧称奇。
酒楼内,正在吃饭的说书先生也听到了刘念达的话语,听了个仔细,心中十分欣喜。
这一点点的信息,简直就是为自己准备好的新评书啊。
以往的评书,阴司都只有城隍断案,从这以后,自己的评书会多了名叫酆都的鬼帝城,城中有位酆都大帝,岂不是把那些同行‘爆杀’?
这波啊,这波是刘掌柜立大功了!
想到这里,那说书先生没由来的兴奋了起来,连忙道:“刘掌柜,我信你,继续说说,你在那酆都鬼城都经历了什么?”
刘念达闻言,失笑一声,接着张口道:“害,还能经历什么,一些东西我都记不起来了,比如跟我一起考试的那二位。”
“可惜了。”
说书先生十分遗憾。
就这点儿内容,又能说个什么呢?
考试没考上?写在一些志异鬼怪故事里还行,但说起书来没意思啊。
忽然间,说书先生灵机一动,忍不住拍了拍醒木。
自己可以对此进行‘艺术加工’啊!
说干就干,这说书先生就开始脑海里尝试性的搞起了‘艺术加工’。
刘念达依旧憨笑着经营酒楼,仿佛昨夜经历的一切真的是一场梦。
当晚,南山府文柔县最大的酒楼,文昭楼中,说书先生口若悬河,讲起了一桩‘靖国某地城隍谋私,强令凡俗女子枉死,与自己配了冥婚,惹得酆都帝君罢免,另从凡俗中择大贤之人为城隍’的故事。
当晚,众宾客被这故事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感觉当真是险象环生,连连叫好。
而巡视阴差也听了个入迷,连日常巡逻都忘了。
当那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阴差才回过神来,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就是这文柔县的阴司,怎么不知这世间还有个酆都帝君?
当是凡人杜撰故事,惹得一时欢愉。
不过想了想,阴差们还是觉得此事最好还是要禀报城隍,毕竟故事内容涉及到另一位城隍。
虽然是靖国的,但一切问题还是得由城隍抉择,他们只是鬼蜮小吏,没有办法有最终决策。
……
政和府祯城,宋致方魂归身躯,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同于刘念达,宋致方是胜选之人,对于在酆都经历的一切都十分清晰,自然明白自己在人世间只剩下七日的时间,七日之后,宋致方便要去嘉明县上任城隍之职。
所以,宋致方没有半分犹豫之色,立马扬声道:“张一,张一!”
张一是宋府的总管,是宋致方三十多年的老管家了。
名义上是管家,但对于宋致方而言,张一与兄弟无异。
当年宋致方在魏国都城常洛任御史中丞时,为官简朴,府中只有当年的书童张一照顾他们一家人起居。
如今退出朝廷告老还乡之后才享了福,府内的护院、杂役多了起来,张一才当上了宋府的总管。
门外通报之后,张一匆匆赶来,对着宋致方恭敬道:“老爷,有什么事儿么?”
“不用这么拘束,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宋致方笑了笑,“我还有七天就要死了。”
“啊?”张一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连忙道,“老爷怎么会这么想?”
宋致方并不打算透露自己成了城隍的事,免得自己的后世子孙不想努力,只想指望着自己的阴福,当即张口道:“昨晚我见了嘉明的城隍大人,城隍说我还有七年阳寿,但因朝中为官、执政为民,所以判了我阴寿三十年,让我有个和家人告别的机会。”
宋致方的瞎话张口就来,毫不犹豫。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从骨子里就节俭的人,若真是如此,何至于在祯城低调享福?早就进山村,做些日耕晚寝的隐世生活了。
正如他的答卷一样,为官应是廉洁奉公,为民则需要恪守律法。
告老还乡之后,在律法允许的范围内,宋致方也是会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好一些的。
“张一啊,替我研磨,我要给我两个儿子修书一封,七日之后安然离世,将我葬在嘉明县,一切从简,勿要铺张浪费。”
说罢,宋致方叹了口气,接着道:“老朽的财产大部分都给了两个分家的儿子,剩下些许资产和这处宅院,便留给你吧,我的老伙计。”
写完了信封,也不顾其他,宋致方乐哉的闭上了眼,在老爷椅上摇着蒲扇,嘴里哼着一些京城名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