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成听到宁权之话,在原地愣了片刻后,连忙起身追出,环视一眼周围,却未曾发现任何身影,微微有些落寞,但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招来管家,急切道:“看看宁公子选了哪匹驴子走,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东西?”
“诺!”
管家立马对着张天成拱了拱手,火急火燎的朝着后院马厩跑去,不多时便回来禀报,手里还拿着一块整银:“老爷,那头纯黑的驴子被宁公子牵走了,在木桩上放着一块银子。”
张天成两步上前,一把接过管家手中的整银,有些怅然若失。
“积阴德啊。”
张天成呢喃自语道,从前的他似乎对于这个名词十分的陌生。
不过仔细回想自己的前半生,似乎为了升官发财做出了太多违心之事,贿赂完贿赂去,结果还只不过是个区区的县令,回了家虽然没做什么人神共愤之事,但也绝对和好人搭不上边。
“我这辈子是不可能了,我张家的未来还是在你身上。”
张天成喃喃的转过身来,望向了一旁坐着吃糕点的张绛,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绷着脸,呵斥道:“天天就知道吃吃吃,要么就是去外面花天酒地,败坏祖宗基业!”
“从今天起,你老子我要在承化县行善积德,散尽大半家财,你给我好好的读读书,修修品行!”
张天成现在也明悟了,要是继续让自己的儿子胡作非为下去,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张府唯有破落这么一条出路。
“啊?爹,不能这样啊,儿子根本就看不进书啊!”
张绛是没想到那位宁神仙走了之后自己竟然有了灾,百般不情愿,“让我去赈灾吧,我也想积阴德,爹...爹...”
无论张绛怎么哀嚎,张天成依旧不管不顾,直接走出了门,吩咐随行管家和丫鬟一定要把少爷看住了,关在书房里,不允许他出去,而张天成自己则是出了张府,一路朝着孙记裁缝铺走去,边走便对着老管家张忠吩咐道:“去把平安客栈给我买下来,就算买不下来也要入股成平安客栈的东家,宁公子下榻的房间永远留着,明白吗?”
张忠能够当这么多年的管家,自然也是个机灵的,当即点头道:“明白了,老爷。”
在吩咐完了管家之后,张天成一路朝着孙记裁缝铺走去,却见裁缝铺内那孙师傅满脸愁容的坐在店内,有些不知所措。
张天成见状似乎明白自己来晚了一步,不过还是怀抱着侥幸的心态,上前询问道:“孙师傅,您这怎么了?”
“张爷,您来了。”孙师傅起身相迎,脸上的忧愁难掩,“唉,您之前托人带来的那块上好的狐狸皮,它...它被一个年轻的公子给拿走了。”
“我只是粗略的缝了几针,还没开始就被人夺了去,我已经遣学徒去报官了,您放心,这狐狸皮我一定赔给您!”
听着孙师傅的话,张天成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张口道:“是宁公子拿走的,看来我还是来晚一步...这宁公子是我张府的贵客,这狐狸皮的云肩本来就是要给宁公子的,如今被宁公子提前拿了去,未曾通知孙师傅,倒是让孙师傅受惊了。”
“原来如此。”
听到张天成这么一番话,孙师傅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坏了事儿,要自己去赔偿这上好的狐狸皮呢,没事儿就好。
张天成也不和孙师傅闲聊,拱手告辞之后,又直奔平安客栈而去,到了那里才知道,宁权也抢在前头将客房退了,对此,张天成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感叹一声张府仙缘就此为止了。
“老爷,我已经买下了平安客栈的地契,您看。”
张忠轻轻地走了过来,双手捧着一张地契,对着张天成托出,张天成看了看那平安客栈,点了点头,张口道:“我之前说的那个粥棚开始了么?”
“开始了,老爷。”
“加大力度吧...我好像记得几个月前赵知县提过,咱们承化县北边儿的桥断了很久,没什么钱维修,赶紧带上五百两银子,去官府报备一下,我张府要承包那桥梁的修缮。”
说罢,张天成幽幽地叹了口气,“神仙说的也没错,虽然我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但也确实要为自己从前的罪行赎罪。”
“张府,重新做人吧。”
......
夕阳西下,骑驴客的身影被夕阳拉的老长,夏风滚滚,枝繁叶茂,虫鸣清脆。
说实话,如果让宁权在仙术赶路与骑驴慢行,宁权更喜欢后者。
有的人修行是为了长生不老,有的人修行是为了荣华富贵,宁权虽然一路斩妖除魔,但其实也只是求的是万世逍遥、随心所欲。
若是修行将人的红尘心都修走了,修成了太上忘情,那么这道不修也罢。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神仙的故事渊源流传,人们都道神仙是无欲无求,但在故事里,神仙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宁权尚未成仙,自然也不例外。
仙法用多了,自然也会脱离红尘,既然如此,为何不钻入山中做一个‘修行无岁月’的苦修之士,何必再红尘中来去滚滚?
修道四年,术法神通方才习得,宁权最常用的手段,还是凡俗武学,就比如那狐妖胡嫣。
如果宁权用术法‘呼风’,又或者单纯用灵气碾压,自然也可将其灭杀,但宁权还是更喜欢用陪伴了自己四年的朴刀来解决问题。
桃花观上有妖孽,潜藏了这么多年,也不知是何用意,不过宁权也不想管他们想要干些什么,只要他们伤过人、害过人,那么宁权就决心清除这乌烟瘴气的魑魅魍魉。
“唉,小说里的仙人侠客都是长剑在手缚蛟龙,而我却拿着一把由杀猪刀淬炼而出的朴刀,倒是挺没格调的。”
宁权握着刀柄,望着刀鞘,不由失笑一声,“害,管那么多干什么,他们用什么关我屁事,这朴刀用着顺手,那么就用下去呗。”
道远日暮、日薄西山,当天地间被黑暗吞噬之时,通往桃山县的官道上,一点萤火星光照亮前路的方向,隐约伴有驴叫声。
而在这幽静的环境中,挑着酒壶,骑驴客的声音悠然响起。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谁人能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