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时曾喝过一段时间中药调理身体的汤果儿很讨厌中药的那股苦涩味,她每次喝中药都是憋着一口气,一口干,在舌头细品那股苦涩味前,就先把药咽下去,之后又赶紧喂自己一颗糖,压下口中的苦味。还不清楚现在自己应该是什么身份的汤果儿不敢轻举妄动,她皱着眉,强忍着想吐的冲动,努力咽下被人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进嘴里的极苦的药汁,而喂她药的老妇人看她皱眉,以为她“又”不想喝,喂药的动作更温柔,也更慢了。
不敢出声催促的汤果儿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结合自己现在知道的情况快速分析了一下自己可能的身份,老人家、有大孙子、有关系亲近但杀过人的老奴、在喝药说明身体应该不太好,唔……对了,药方还是太医开的。能请动太医,她进入的这个容器应该身份不低,容器的丈夫或者儿子可能身居高位。
了解到的信息不多,汤果儿只能猜到这些,她的容器应该是个说话有些分量的老人家,这样的身份,不知道能不能帮上施仪安的忙啊……
不知是不是容器身体虚弱的缘故,汤果儿想着想着,瞌睡来了,她强撑着让老妇人把药喂完了,才松一口气闭眼睡了过去。
一碗药见了底,老妇人眼中有着藏不住的欣喜,她看汤果儿睡着了,忙把空药碗交给站在身后的年轻男子,轻手轻脚地移走汤果儿身下的被褥,把她平放到床上。老妇人轻轻抚平了汤果儿身上的被角,然后招手让年轻男子随她出去。年轻男子低头看着睡着了的汤果儿,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乖乖跟在老妇人身后走了出去。
出了门,老妇人就接过年轻男子手里的药碗,把它交给了迎上来的大丫鬟。大丫鬟接到空碗愣了一下,然后就一脸惊喜地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笑看着大丫鬟:“老夫人刚刚把药喝完了,翠竹,今个儿谁熬的药?我赏她一两银子!”
名叫翠竹的大丫鬟笑道:“她们不过按方熬药,做的都是分内事,这药定是余姑姑你老人家劝着老夫人喝光了的,你才是大功臣,熬药的小丫鬟不过是沾了你的光。”
“你这巧嘴,就是会说。”余姑姑伸手点了点翠竹的鼻尖,笑道,“老夫人现在睡了,你去跟前伺候着。对了,厢房可收拾好了?”
翠竹看一眼年轻男子,点头说道:“厢房昨晚就收拾好了,翠书一直在那边候着的。”
年轻男子皱眉:“院子没别的事了吗?她在厢房候着做什么?”
翠竹张了张嘴,没说话,而是求助地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神色似乎也有些不悦,她说道:“厢房我另让人看顾着,翠书今晚让她守在小厨房,太医说老夫人只要熬过了今晚就能好转,府里的主子们今晚应该都会过来,你叫翠书多做些好消化的粥点。”
“好。”听了老妇人的话,翠竹松了一口气,“现在已快酉(you)时了,我这就叫她去准备。”
老妇人点头:“也好。这时辰,三位老爷和几位爷们也快放衙了。大夫人之前说了,安排完了府里的事就会过来守着,我猜她也差不多要过来了。三夫人身子弱,今晚不知会不会过来,四夫人倒是可能跟大夫人一同过来。你让翠书早点预备着,四爷,你可有什么想吃的?待会儿让翠书那丫头给你做。”
年轻男子本欲摇头,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了念头:“我一向没什么偏爱的,叫她随便做点就行了。不过刚才我看祖母精神不错,晚上若是醒来,想必肚子会饿,祖母这段时日常饮苦药,口中定然无味,不如让小厨房做点甜粥吧。”
“甜粥?”老妇人有些犹豫,“四爷,你知道的,老夫人一向不爱……”
年轻男子打断她:“或许今晚就爱了。”他说完话,回头看了眼已关上的木门。
翠竹看向老妇人,老妇人纠结了一会儿,对翠竹说道:“就按四爷的意思,叫翠书做点甜粥吧,不过老夫人最爱的咸粥,也让翠书一并做上。好了,快去吧,让翠书早点把粥熬上,老夫人最爱浓稠一些的。”
“好,我这就派人传话给她。”翠竹招手叫来不远处的小丫鬟,吩咐了她几句。
年轻男子抬头看向已经出现了晚霞的天空,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翠竹吩咐完小丫鬟,就进屋照看汤果儿去了。老妇人站在门口看着睡得沉沉的汤果儿,眼眶中蓄起了泪水,她忙伸手抹去,之后一副无事人的模样,笑看着年轻男子,问道:“四爷在看什么呢?”
年轻男子回头,说道:“我看这天快黑了。”
老妇人抬头看一眼满天的晚霞,点头道:“是快黑了。四爷,你昨晚熬了一宿,趁着夜色还未降临,去厢房小憩一会儿吧。等老爷们过来了,我让小丫鬟去叫你。”
年轻男子摇头:“不用了,余姑姑,我不累,我想多陪陪祖母。”
老妇人眼眶又有些湿润,她忙偏头,不让年轻男子看见她眼中有泪。老妇人借着拢鬓角碎发的动作抹了一下眼角,语气故作轻松:“四爷你莫要逞强,该休息就休息,老夫人一向疼你,你若是累倒了,她怕是又要急了。太医说了老夫人只要熬过了今晚就会没事,老夫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前些日子老夫人还跟我说了要听四爷你的孩子叫她一声老祖宗呢,她说还要教小四爷骑马射箭,还要带小四爷去偷挖莲藕,还要趁着晚上大家都睡了后,带小四爷上山打狼……唔……”说到后面,老妇人哽咽起来,她怕自己哭出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老妇人的话听得年轻男子也慢慢湿了眼眶,老妇人后面说的那几件事,都是他的祖母,那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家曾经带他做过的事。可现在,老妇人却说祖母想要带他的孩子去做那些事,但是她对他孩子的称呼,却是他自己的排名。现在府里的小四爷,可是三房那个还在咿呀学语的小奶娃,他那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子嗣,可排不了第四了。
果然,留不住吗……
年轻男子的目光顺着半开的木门,看向睡在床上的汤果儿,那身体之前明明已经死透了,身体都已经开始变凉了,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又活了过来?如今这个死而复活的家伙,动作神态都不是他记忆中熟悉的模样,现在的那个人,绝不是他的祖母!“它”是谁?!或者该说,“它”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