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出宫。
沈落落坐在马车中,神情有些恍惚,身上围着穆连笙刚刚披到自己身上的披风,久久地缓不过神。
“落落,落落?”穆连笙连连唤了她几声,才将她的思绪扯回。
她缓缓抬起眼眸,眸中神色有些缓滞。
穆连笙的大手紧紧地攥住了沈落落的手,担忧地望着她,“方才在大殿之上,你就这般,是什么了?本王吓到你了?”
她张开冰凉地手,缓缓回握住了他的手,“方才,蒋灵芝倒下的时候,对我说了句话。”
“说了什么?”
“她虽然没有出声,但我从她的嘴型里面读出来了。她说……沈落落你赢了。”
穆连笙虽是皱着眉头,可听到沈落落说出来的话,心中的忐忑倒是也松了松。
可下一秒,她炙热的泪滴就啪嗒一下砸在了他的手背上,晶莹的泪珠缓缓地朝着手心的方向滑去。
“我一直以为,我恨蒋灵芝用小人手段,同那齐王淑妃一起合谋,取代了我的位置,让你受尽痛苦,她就算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我曾试想过她死去的时候,该是有多么的大快人心。”
沈落落咬着唇,身子微微颤抖,“可当她倒下去,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却忽然觉得曾经想过那些大仇得报后的爽快,荡然无存。她死了,被我逼死的。她固然有罪,但我却此生都要背负着逼死她这件难以忘却的事情。”
她伸手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裳,抽噎道:“如今有罪的人,仿佛成了我。她说我赢了,我究竟赢了什么呢?你已经是我的了,太子妃的位置也已经是我的了,我究竟赢了什么呢?”
沈落落自责的模样,让穆连笙实在不忍。
他伸手紧紧地将沈落落抱在了怀里,手轻一下重一下地拍着她的肩膀,“不要这样。自始至终,错的都是蒋灵芝。是她不该觊觎你的丈夫,不该觊觎你的位置。若不是她一直将算盘打在你身上,今日她也不会丢了性命。你什么都未曾做错过,若是真有错,那便怪本王为了守住太子之位,不得不拿她开刀。”
沈落落一颗心,就像是被大石头压住了一般,无法喘息。
分明,这蒋灵芝的命是她要的。
沈落落捶胸口的时候,忽然之间从袖子里面蹦出一张小纸条来,咕噜噜地滚到了马车的木板上。
穆连笙弯腰捡起,放在了沈落落的手心里,“这纸条,可是你的?”
沈落落吸了吸鼻子,低下头展开了手里的纸条。
一张指头宽的纸条上面写了几行字。
舒婷婷说:不必有愧疚感,世上事事皆有因果。收起你的圣母心,战争才刚刚开始。为了你的锦盛,为了你的太子,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
沈落落泪眼朦胧地看着纸条上面舒婷婷留下来的字迹。
她用手缓缓地将纸条团成一个团,转过身扑在了穆连笙的怀里,闭上了眼睛,闷声道:“我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
“老爷!老爷!灵芝呢!你为何没有将灵芝带回来!老爷!!”
丞相被人扶着进门,一进门丞相夫人便满脸泪水地扑到了丞相的面前,嚎啕大哭。
“爹!”柳姨娘的小女儿蒋聘婷快步地走上去,伸手扶住了丞相,“爹,爹您脸色怎地如此难看啊!”
丞相缓缓抬起头,瞧着蒋聘婷那同蒋灵芝有六七分想象的脸,顿时便忍不住了眼里的泪水,奔涌而出。
他满是褶皱地手,紧紧地抓着蒋聘婷那纤细地胳膊,哑着嗓子哭喊道:“灵芝,爹的好女儿啊,是爹对不住你了,是爹没能护住你啊!都是爹的错啊!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做这丞相,又有何用啊!”
身后站着地丞相夫人一听丞相这话,双脚一软,人直直地昏倒在了地上。
翌日。
蒋灵芝于午时斩首示众。
刑罚残忍至极,生前肚子里的孩子被挖出来,便让她疼地几乎丧命,而后又鞭笞行刑,到了斩首那步,人早就已经被折磨的没气儿了。
听说在咽气儿之前,蒋灵芝口中一直喊着死不瞑目,求爹娘为她报仇雪恨。
丞相府门外冷冷清清,于皇家有罪之人,不得办丧,不得吊唁。
丞相只是派些小厮守在门外,让自家门前这一块儿地,冷冷清清无人打扰。
丞相夫人听说女儿咽气儿以后,整个人又再度昏倒,已经一天未睁开眼睛了。
丞相也是大病了一场,发热咳血,像是大限将至的模样。
这一场,丞相府元气大伤,间接地,也击溃了齐王之前布下来的每一步棋。
沈落落也是自从上次从宫中出来,整个人在床上连连躺了有好几日。
起初沈落落不让穆连笙叫大夫过来,但最终还是拗不过他。
她脸色苍白地躺在帷帐内,感觉老大夫的粗粝的指腹搭在自己的脉搏上。
不禁想,这是不是自己的大限到了。
折腾了一通,是不是该回到现世了。
忽然觉着老大夫的手瞬间离开了自己的手腕,整个人有些激动地从椅子上起身,对着穆连笙行礼,“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太子妃娘娘有喜了!”
听到这消息,屋子里瞬间就安静了,仿佛呼吸都停止了。
不知晓过了多久,穆连笙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双手紧紧地攥住了大夫的手,“可是没有诊错?!真的有喜了?!”
那大夫连连点头,“千真万确!恭喜殿下!”
沈落落失魂落魄地从床上坐起身,忽然眼里涌出热泪。
这孩子,不该这个时候来的!
“殿下,殿下。”她慌张地扯开帷帐,红着眼眶望向穆连笙,“要守住这个秘密。”
穆连笙看着沈落落那脸上除了紧张就是失落的神情,丝毫没有在她眼中看到惊喜,也觉得奇怪。
他冲着她点头,将大夫拉出去交代了一会儿。
片刻后,推门走了进来,不由分手地直接将坐在床上的沈落落抱在了怀里。
他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双手抱得极紧,“落落你听到了吗?我们有孩子了,他是南夏的皇长孙,我们再无需为这太子之位忧愁了。你可以用他的到来去和父皇谈判。锦盛,我们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