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今日特地将你叫来,想要与你秉烛夜谈。”
克己说道。
克己祭拜完自己双亲的陵墓,又在达安盘换了数日,这次是准备次日返回西京。
所以特意叫来陈子昂一叙。
“陛下一路保重,现下四海升平,一派欣欣向荣,全部有赖于陛下英明。”
“子昂,虽说眼下太平,可是朝堂之上却是暗潮涌动。无拥上阵杀敌不在话下,可是处理政事却始终不得要领。”
说罢,克己叹了一口气。
“要是无意或者你在就好了,最起码朕可以不用这么操劳。”
说起无意,子昂心中一动。
“陛下,丞相临终前曾嘱咐我,说让我将来一旦有事,可以去听雨轩找常万青,所以听雨轩这股势力,臣必须得向陛下言明。”
“子昂,无意跟了我将近二十年,你觉得凡事他会向我隐瞒么?”
克己笑着看向子昂。
“就连这听雨轩也是当年我让无意开的。”
陈子昂这才恍然大悟。
其实也不难理解,以李克几的智慧,赵无意怎么敢在私底下有自己的力量。
“既然如此,丞相当初让我去找常万青,陛下也是知情的吧?”
“确实如此。当年无意向我力荐,说满朝文武,有能力担当丞相之职的只有你一人。所以我就让你掌管这听雨轩。”
原来还有这一典故,谁掌管听雨轩,谁就是下一任宰相。
“既然如此,陛下何不特设一个部门,专司探案,监视,抓捕等职责。”
“我与无意曾经聊过,要不要将听雨轩的职责合法化。后来觉得如果这样,大臣们可能就心生忧怖而做事畏首畏尾。”
凡事各有利弊。
如果听雨轩只是民间组织,那他们行事只能务求隐秘。
遇有官家之事,也只能暗中打探。
需要当机立断的时候,只能干瞪眼。
“这样也好。我曾问过常万青是否有朝中大臣的档案,想必他那也是有的。”
“具体事宜全部是无意在掌管。他临终之前托付于你,想必总有一天你会有难以解决之事,到那时就是听雨轩听命于你之时。”
说完这话,克己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子昂心中明白,这难以解决之事一定是让克己想到了戒急。
“陛下,昨日之事不可留。”
克己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李克几天纵奇才,什么样的大道理不明白,与其说这话是说给李克几听,其实也只不过是陈子昂觉得,此时应该说这句话。
或许这就是有用的废话。
“太子今年已经十岁整了。各方面的素质都还不错。等你将来回到朝廷,你再好好教导教导,将来也能是个明君。”
“陛下春秋正盛,此时说来还为时尚早。太子仁义,只是没有陛下英武。不过目前我大欣国国力日盛,塞外蛮夷也不敢轻易进犯。”
“总之未雨绸缪总是好些。你最少还有两年才能返回朝廷,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克己有些意兴阑珊。
表面上克己对于戒急的谋逆处置的又快又恨,可是内心里克己的伤痛不曾消减半分。
对于戒急,虽然为兄,可是在克己看来,跟自己的孩子没有什么分别。
可是戒急对他,却只有恨,甚至决绝到临死都未曾留有半句话给他。
“陛下,天下无不可言之事,只有不可言之人。凡事但求无愧于心即可。”
子昂见克己意志有些消沉,便出言宽慰。
“子昂,我知你对蒋仲文一直心怀不满,但对于他,只要他还没有触碰朕的底线,朕还是打算用他。将来你回来,朕便将他外放地方,当个府尹太守之类的。”
“陛下,我与蒋仲文并无私怨,我只是不齿他的为人而已。”
“蒋仲文才干是有些的,只是私欲太重。这次陆子游的事情也算给了他一个警告,朕希望他能有所收敛。”
原来皇上一直都知道蒋仲文与陆子游私下有勾连。
“云生为人人品才智俱佳,将来你执掌中枢,他可以作为你的帮手。朕又发现了一个好苗子,或许将来对你大有助益。”
“陛下你别说,我们君臣二人玩个小戏法。可将此人的名字写在纸上,看是否为同一人。”
克己哈哈一笑。
“看来子昂回达安这段时间果然是没少去听雨轩啊。”
子昂脸上微微一红。
其实他也只不过是为了让克己情绪能好一点。
“这样吧,我写他的姓,你写他的名,看是否能对上。”
克己倒是来了兴趣。
于是两人各自提笔,一个在纸上写了姓,一个写了名。
两人将纸各自展开,只见一个纸上写了“薛”一个在纸上写了“让”。
果然二人所说的是同一个人。
“此人才思敏捷,颇有急才。性格果敢,做事好不拖泥带水,稍加磨炼,可为大才。”
“正是。此人任职礼部之时,臣曾与他打过交道。正如陛下所说,臣正要将他调到手下,臣却丁忧回家。”
“蒋仲文也看中此人,因此将他命为此次出使的正使。朕这才知道朝中还有这等人才。”
“此人不光有文采,军事能力恐怕也不一般,陛下有机会可以一试。”
克己一听来了兴趣,论行军打仗,大欣朝没有人可以与自己相提并论。
“等到薛让回来,我可以好好考较他一番。”
君臣二人又说了很多,后来越说越兴奋,克己便让人准备了酒菜,两个人边喝边谈。
直到过了很晚,子昂才辞别克己回府而去。
翌日,克己坐上自己的龙辇领着一众文武官员往西京而去。
陈子昂同当地的官员一样,跪在达安城门外恭送克己离开。
在陈子昂心中,李克几已不光是他的皇上,还如他的兄长亲人一般。
所以,看着克己离去的背影,陈子昂心中有万般的不舍。
直到克己的仪仗走了很远,陈子昂才带着一颗怅惘的心回到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