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满脸忐忑的墨烽,赢烨并未生气,反倒是笑了:“你墨家怎会对匠艺之道有所轻视?”
墨烽脸色陡然紧张起来:“公子误会了,我墨家立足之本即是匠艺,岂会有轻视之意?”
“那你为何会有此番言论?难道你觉得墨家技艺已达巅峰,无人能敌,所以认为只有在治国理政方面再创辉煌,方能彰显墨家荣耀?”
墨烽心头一紧,赢烨的话正中要害。确实,在许多墨家人眼中,自家的匠艺已登峰造极,无人能及,但他们却没有其他学派那样风光无限,尤其是看到法家立秦的成功,内心难免羡慕嫉妒,渴望效仿,结果却屡遭挫折。
听着赢烨的质问,墨烽很想反驳,却又一时语塞,发现自己似乎无言以对。
赢烨则继续说道,目光扫过满脸呆滞的墨烽,微笑道:
“可知匠艺之道所能创造出的兵器,可在百步之外取人性命;更有甚者,能造出跨越千里、颠覆他国的重型武器。匠艺还能打造出翱翔天际、探月遨游的飞行器,或深入海洋、探寻地底的潜水载具。这些都是匠艺达到极致所能实现的。”
“你们墨家的眼界过于狭隘,总以为现今所创造的东西已是世界之巅,实则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
面对墨烽不可思议的眼神,赢烨淡然一笑,他知道这些现代科技产物墨烽必然无法理解,于是转换话题,回到一个墨烽熟悉的领域:“《墨经》中有记载,水晶凹凸两面,可视物变形,大小各异。”
“你们只知道其中一面,却不知若将水晶凹面与凸面结合,便可透视千里之外的事物。”
“什么?透视千里?殿下,您莫不是在戏弄老夫吧?”
墨烽一听,立刻反驳起来。赢烨却是满不在乎地挥挥手:“真假与否,你回去试试便知,不过记住,若是成功,必须保密,不得外传,此乃军方专用之物。”
看着赢烨斩钉截铁的表情,墨烽不禁自我怀疑起来,难道自己的见识还不如一个外人?
事实上,墨烽猜得没错,作为穿越者,赢烨站在历史巨人的肩膀上,再加上系统的辅助,他的眼界与知识储备无疑远超墨家。
墨家虽然名垂青史,但在赢烨面前,的确还有一段距离。
“另外,你们墨家在着手炼钢的同时,也可筹备建立学府,未来,墨家各领域的专精人才将成为学府教师,教授各类匠艺学问,按照刚才划分的类别设立不同科目。”
“当真?”墨烽还未回应,一旁的雪灵已迫不及待插嘴,眼睛直勾勾盯着赢烨,仿佛怕这一切只是梦境。
“自然!”赢烨肯定地点点头,“本公子说的话,哪有那么容易贬值?我说要让你墨家名扬天下,必定说到做到!而这学府,正是第一步。”
听闻此言,墨烽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嘴角咧到耳根,身子不断扭动,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雪灵更是满脸喜悦,欣喜若狂。
这是学府,而且是名正言顺的学府啊!
赢烨见状,不禁哑然失笑,眼前这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兴奋起来竟像个孩子。
“钜子,我看你归心似箭,急于将这个消息带回墨家,我也留你不住,想去便去吧。”
得到许可,墨烽也不做掩饰,起身向赢烨一揖致歉,拉着同样兴奋不已的雪灵离开大殿。
待两人身影消失,扶苏将视线转向笑意盈盈的赢烨,面带疑虑地问道:“七弟,你真打算为墨家兴建学府?”
身为大秦长公子,扶苏虽以仁德著称,但在国家立场上始终坚持大秦利益至上。帮助墨家达成合作,他可以接受,即使因此受到责罚,毕竟墨家若能归顺并为大秦效力,自然是好事一件。
然而,为墨家扬名立万,甚至耗费巨大财力物力建立学府,他实在无法认同。因为这意味着用大秦的钱财,为墨家谋福利,要知道,一座学府的建设费用绝非几百上千斤铜钱所能承担,最终亏损的只会是大秦,尤其是在当前大秦正处于艰苦卓绝的时期。
面对扶苏的质疑,赢烨微笑着回应,他之所以任由墨烽二人离去,正是看到了扶苏示意的眼神。
曾经,他认为扶苏是个单纯的仁者,但如今看来,情况并非如此,扶苏也具备深邃的思想和独特的考量。
从扶苏的神情判断,对于这次为墨家修建学府之事,他内心并不赞同。
“皇兄,承建墨家学府,是我早有承诺之举,并且已公诸于世,岂能言而无信,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万万不可,我坚决反对!”
话音未落,扶苏便以强硬的态度打断了他的话,眉宇间流露出明显的愠怒。
赢烨满眼惊奇,忍不住啧啧称奇,这可是他头一次见到扶苏发怒,实属罕见情景。
目睹赢烨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扶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弟弟怎么就做出这般短视之举。
“七弟,你可明白兴建一座学府需要多少金银?会给国库带来何等沉重的压力?又会让大秦百姓承受多少额外的税赋负担?
“然而最终受益的仅是墨家一家,纵然他们能炼铁制犁、铸兵强军,但以天下黎民之苦换取他们一时之乐,实乃不明智之举!
“你这样做……与昏聩之君有何区别?父皇让你监国,并非是要你任意妄为!
“你铲除六国遗贵,我虽未强行阻拦,毕竟他们本就不安分,且犯下谋逆大罪,死有余辜,此举对大秦有益。但这学府之事,却是在动摇大秦根基啊!
“你……你……你……”
说到最后,扶苏全身颤抖,面露深深的痛惜和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赢烨则静静地望着扶苏发泄情绪,他的神色也随之由轻浮转为严肃。
不能再逗弄扶苏了,否则他真会被气得不轻,大秦也就失去了一位贤明的储君。
“大哥,冷静下来!”
赢烨立刻上前,将扶苏按在椅中,递上一杯清茶助其平息怒火:“大哥,你觉得我会做亏本买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