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木乙道人

回泗水县城的方向往北。

去临水镇的路往东北。

在岔路口上,谢今安让何头将马车拐向临水镇方向,前行两三里后,又改往东南方向而去。

实际上是往东。

何头道:“这是去往大王庄的方向,那里闹妖?”

“出大王庄两三里,那里有个岔路,是从大王庄前往泗水县城和临水镇的必经之地,妖怪就在那一带。”

谢今安提醒道:“你这身客商衣着没问题,但腰刀就不要带在身上了,一看就是官府制式兵刃。”

“那不远了,”何头把腰刀摘下来,塞进车厢里藏好,紧甩了几下马鞭,“我记得前边临官道有间小饭馆,咱们到那歇歇脚,顺便打听打听消息。”

马车出了树林林荫,放眼望去,前方尽是农田,有过腰深的谷子,也有一人多高的蜀黎,看起来今年年景不错。

又前行十余里,前边又现出一小片老杨树林,树林占地只有数亩,尽是弯曲遒劲的老杨树,几乎没有杂木。

在树林靠近官道的地方,有间供行人歇脚的小饭庄。

就是这里了。

此时天色离晌午尚早,两人并不饿,将拉车的马匹交给伙计照料,只点了壶茶水和凉碟瓜子。

小饭馆非常简陋,在路边建了三间草房,当做厨房和储物间,房前的空地上搭了个大帐篷,其下支五六张小方桌,便是方圆数里内唯一的饭馆了。

因此地距离大王庄极近,所以吃饭的路人寥寥无几,他们想打探消息自然客人越多越好。

刚好靠近路边的一张桌上坐了两人,看穿着打扮是个年约二十的书生与少年书童,二人便在邻桌坐下。

土狗黄天帅蹲坐在桌子旁,吞吐着舌头,目光企盼地看着何头。

何头干咳两声,陪笑道:“这家小店没有酱肘子,给你来一屉肉包子,可好?”

狗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汪!”

“这狗有点意思,呵呵。”

那书生见何头与狗说话,狗似乎颇通人气,扭头笑道。

何头朝那书生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他留意到,那书生脸色有些苍白,额头鼻尖有汗珠,显得虚弱疲惫,便有些诧异。

谢今安看了书生一眼却没说话。

没过一会,听到书童小声嘀咕,“公子,下次再碰到那种好事,让小的也开开荤呗……”

开荤?

是那个意思吗?

何头继续喝茶,耳朵却竖了起来。

谢今安也微微点头。

便听书生低声训斥道:“你才十四岁,早了点,且有本公子比衬,那美人焉能看上你?”

书童撇了撇嘴,不服气道:“十四还小?人家美人说不定喜食嫩瓜扭儿呢!再说了,那种本事是按年龄大小算的吗?”

“你敢跟本公子顶嘴?!”

被说到了痛处,书生没好气地用筷子敲了下书童的脑门,“再胡说打烂你的狗头,本公子这次是意外失误,懂吗?以前何曾如此不堪过……今日之事,实属怪哉。”

谢今安听得明明白白,忍住没笑,抬头扫了对面两人一眼。

那书生神色疲倦,脸色苍白中带着蜡黄,正用手上的方帕擦拭额头鼻洼的汗珠。

原来都虚成这样了……

应该就是遇到那妖物了。

谢今安放下茶盏,忽然朝那公子拱了拱手,道:“劳烦这位兄台,可知到大王庄还有多少里程?”

书生道:“不到五里路了,沿这条官道一直走便是,我们就是从大王庄而来。”

“多谢。”

看来那女妖就在大王庄外,此时小饭店里休息的人竟然多了起来,原来还有个从泗水县城方向来的小商队,把几张桌子都坐满了,谢今安示意何头结账,准备去捉妖。

就在这时,从另一侧岔路上走来一个中年道士,束发盘髻,用一个木簪别了,颌下三缕黑髯,一身青木道衣,斜背宝剑,手执算命幡,步履轻盈地走来。

虽然步行在黄土铺就的官道上,道袍却纤尘不染,

好一番仙风道骨的道人。

而且这中年道士头顶上有白光萦绕,看起来颇有些道行,当然这种白光普通人根本看不见。

怕是有筑基,甚至是通玄境界了。

按《纯阳玄宝录》杂篇所说,玄门修士境界有纳气,筑基,通玄,金丹四大境界,金丹大成者可称为陆地仙人,寿元近千载,可呼风唤雨,神游万里。

单以玄门修为来说,谢今安现在就是入门的纳气境界。

谢今安适时起身要走,把座位让出来。

那道士显然注意到了谢今安的举动,见其他几张桌旁都坐了人,便径直走了过来。

朝谢今安打稽首道:“多谢这位小掌柜让座,不如贫道免费为小掌柜补上一卦,聊表谢意,如何?”

他能看出谢今安纳气境的玄门修为,淡淡一笑。

谢今安微笑拱了拱手,正待开口,忽听对面的书童喜道:“竟是位会算命的游方道士,不如先给我家公子算算学业如何?算的准,我家公子自不会亏待于你。”

道士闻言转身,微眯双目打量书童和那位公子,最终目光在那位公子脸上停住。

道:“先不说这位公子面向如何,光你身上如此浓烈的妖气,以及身体亏虚的样子,恐怕就够你卧床三五个月了,幸好遇到了贫道,倒是你的运气……”

“欸,你这道人,怎么信口雌黄?”那书童听他如此说自家公子,立即来了脾气,“你若会看看相便看,不会看少在此招摇撞骗,赶紧给我滚远点。”

书童出言不逊,听得谢今安直皱眉。

你怕是要倒大霉。

道士却并不生气,不紧不慢地道:“诶呀,这位公子的面相……啧啧啧……”

那位公子这才扭头看了道士一眼,冷冷地道:“道长真会看相?莫要装神弄鬼欺瞒我等。”

道士干脆在他对面空座坐下来,道:“不错,今日贫道便为公子和这位小哥看上一看。”

那位公子被他看的心虚,一推书童道:“道长给他看看就行了。”

“给他有什么好看的?他一个下贱人,近来只会逢些小灾小难,最多挨几顿打,受些皮肉之苦而已,而你……”

道士顿了顿,道:“公子你却有性命之忧,恐怕不出三日,必死无疑!”

那位公子惊疑不定了好一会,终于认为道士是个跑江湖的骗子。

道:“我家趁人值,连官府都要给些面子,如今好端端的,哪来的性命之忧?”

道士却笑道:“我有小小法术,能为你去灾免祸,只需要纹银二十两,公子并非穷人,区区二十两纹银买条命,很值。”

“既然生死命运已成定数,施以术法有什么用处?难不成你一个道士,就能逆天改命吗?我看你就是危言耸听,骗些钱财而已!”

公子哈哈大笑,笑毕不再理会道士,起身要走。

书童:“大骗子,赶快滚!”

道士也哈哈大笑,“爱惜这点小钱,可不要后悔,那书童你听好了,若你家公子三日内糟了灾祸,便叫你家老爷去泗水县城的终点扎彩铺找贫道……”

何头已经结完账,本来要走的谢今安,听到这忽然觉得不大对劲。

不光那位公子觉得道士是江湖骗子,谢今安也有这个错觉。

但此人深厚的玄门修为,绝不可能口出诳语,去诓骗他那二十两银子。

谢今安忍不住又看了那道士一眼。

感受到他的目光,那道士淡淡一笑,“这位小掌柜,贫道还没为你补上一卦,这就着急走了吗?”

在桌上多放了一摞铜钱,谢今安笑道:“在下有急事赶路,恐怕耽误了行程,就请道长喝壶茶吧,可否请道长赐下道号,他日必登门拜访。”

“多谢赠茶,贫道道号木乙,”道士稽首道:“小掌柜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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