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越也是在江宝玉离开京都城后,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急迫感来。
从前不急,是以为一切尽在母妃掌握中,反正东宫不会有子嗣,反正他那些兄弟们也没谁先生出个孩子来。
且那时候,他只需要耐心等待,等安乐及笄后嫁给他,他便什么都有了。
所以他不着急。
但那该死的温崇楼,让他失去了安乐,失去了齐国公府的助力。
他那时候有点慌,但也不是很着急,因为安乐即便是嫁了人,心里恶只有他,他很确信。
只要安乐放不下他,他有的是法子利用安乐拿捏齐国公府。
于是他一边让母妃给他重新挑皇子妃,一边继续吊着安乐。
结果,安乐自杀后,态度大变,口口声声都是要与他划清界限,后来甚至不再收他送的东西。
后来,唐延回京,特特儿找到他,言语虽客气,却也是警告,让他不要再纠缠安乐。
没法子,安乐这边只能暂时先放放——为了等她及笄,他本就浪费了不少时间,比他小的弟弟们都妻妾成群了,他还一个正妃都没有呢。
到这时,他也没有很着急,毕竟他身份摆在这里,想要嫁给他的姑娘多的是。
他还想再挑挑。
母妃身后没有得力的娘家,他也没有得力的外家。
自然一心筹谋,想要个得力的岳家。
江宝玉就在这时出现了。
江大将军手握北地大军,深得父皇信重,他的女儿,是有资格成为他正妃的。
只可惜,江宝玉有一个名声不好的姐姐。
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谋她做他的侧妃了。
结果现在,东宫有喜了,他看好的侧妃也跑了。
这如何能不让人着急?
母妃只让他回府待着,什么都别管,什么都不做!
可真的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位置还有自己什么事儿?
瞧瞧太子,他那侍妾有了身孕,立刻便被父皇高看了,连靖王叔的事,父皇竟都交给了太子去办。
靖王叔这事,太子如果办好了,父皇肯定会更倚重他。
钟离越负手,皱眉在房间里踱步半晌。
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来人!”
……
太子的东宫这些日子犹如铁桶般水泼不进。
在钟离越看来,此时定然该是春风得意的太子殿下,却沉着脸,瞥一眼地上那两具已被打的不成人形的尸体,幽幽目光在庭中一一扫过。
侍立在旁的宫女太监噤若寒蝉,白着脸一动也不敢动。
“殿下,快进屋吧,外面日头那样大,小心别中了暑气。”太子妃被宫女扶着走出来,立在檐下柔声开口劝道:“不过是两个背主的狗奴才,死就死了,殿下不必为他们伤怀。倒是媛儿妹妹受了惊吓,此时还在哭,殿下还是快些进屋陪陪她才好。”
太子殿下无奈的叹了口气,似有不忍:“他二人到底服侍了孤好些年,买两口棺材,好生葬了吧。”
他说完,转身走向太子妃。
太子妃侧身,神色极为恭敬,待太子进了屋,她才甩袖转身,冷冷看向庭院中的宫人们。
“太子殿下一贯仁厚,便是那吃里扒外的,太子殿下也不忍心其曝尸荒野。有些人仗着太子殿下宅心仁厚,胆敢做出背主之事,太子殿下容得下,我却是容不下的!”
太子妃指着地上两堆烂肉,冷声道:“都给我看清楚了,背主之人,就是这样的下场!”
宫人们的腰弯的更低了些。
在这东宫,他们这些伺候人的奴才对太子殿下是敬,对太子妃是畏。
太子宽厚,宫人寻常犯些小错,太子殿下轻轻便放过了。但若让太子妃知晓,皮开肉绽都是轻的。
躺在他们面前的这两人,在太子殿下身边服侍了七八年之久。只在太子妃严令东宫之人不许随意外出之时悄悄出了两次东宫,就被太子妃毫不留情的杖杀了。
这段日子,东宫抬出去的人,又何止这两人?
工人们俱都战战兢兢。
明明东宫宁侍妾有喜是件开心的事,太子殿下高兴的赏了他们半年月银,他们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去呢,就被太子妃杀的人人自危了。
太子妃训完话,这才快步追着太子而去。
太子放慢了脚步,正等着她。
太子妃见状,唇角飞快的勾了勾。
待太子妃到了近前,太子伸手牵过她的手,温柔道:“辛苦你了。”
“我与殿下是夫妻,夫妻一体。”太子妃回握住太子的手,“殿下不好做的事,我都会为你办妥的。”
太子很是感动的紧了紧太子妃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般,温情脉脉。
只是走进内室,太子妃温情的神色便变了。
太子也松开了她的手。
内室的床榻上歪着个身形纤细的美人儿,此时正如秋风中的落叶般,可怜无助的趴在床头,有宫人抱着痰盂跪在床前服侍。
“怎还是吐的这般厉害?”太子忧心忡忡的上前。
太子妃眼里幽光微闪,面上亦是满满的担心。
“这两日孕吐本来好了些,稍微能吃下些东西,谁料……”太子妃轻叹,怜悯又自责:“都怪妾身无能,才让那两个奴才冲撞了媛儿妹妹。殿下放心,妾身今后定会更小心仔细些,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惊扰了媛儿妹妹这一胎。”
宁媛儿只觉得自己的心肝都要吐出来了,她趴在那里,胃里不停翻涌抽搐。
她想说话,张嘴却又是一阵作呕。
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勉强抬起头,泪汪汪的眼睛哀求的看向太子,也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身影。
她朝太子伸出手。
太子没动,口中却说着殷殷关切之语,“宁氏,你受苦了。孤不知怀着身孕竟是如此辛苦之事,你放心,待你产下孩儿,不论男女,孤都会给你请封侧妃。”
太子妃上前,轻轻握住宁媛儿伸出来的那只手,拍抚着她的手背:“好妹妹,你可听清了?殿下金口玉言,你可一定要听话,好好养着肚子里的孩子,争取给咱殿下生个白白胖胖的小殿下。殿下和我,都不会亏待你的。”
她温柔说着话,视线却似不经意的扫过殿内伺候的每一个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