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珠道:“俗话说高门嫁女,那方家实在算不上高门。但俞六姑娘与那位方家表哥自小一块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两位嫂嫂可以让人打听一下,若俞六姑娘心中有人……”
高氏便连连摆手:“那是万万不能娶进门来的,否则与你三哥过不到一处去,成日里吵吵闹闹,岂不是害了你三哥?”
她脱口而出,邓氏拦都来不及拦,急的忍不住又掐了她一下。
高氏说完,自己也反应了过来,揉着被嫂嫂掐痛的手臂,她讪笑着:“那个,我真的不是说你……真的就是话赶话,你别多心。”
她的小心肝都在颤抖,好想给自己两嘴巴子,这嘴怎么就这么不会说话呢?
江明珠:“……”
你要是不特意解释这么一嘴,她也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去的。
算了,她也算了解这个二嫂的秉性了。
一时间三人都有些讪讪。
还是邓氏打破了这尴尬:“这事我们回头就告诉母亲,所幸这次的相看是私底下的,未摆上台面来。”
“俞家不知情?”江明珠问。
“应是不知的。”邓氏回道。
江明珠蹙眉:“阿娘怎会留意到俞六姑娘?”
高氏快人快语:“前几天宜都郡王两口子不是回京了嘛,为着八月十五太后的寿诞,回京第二日,宜都郡王妃就去咱们府上拜访母亲,说笑间提起你三哥的亲事,那宜都郡王妃就提到了俞六姑娘。”
邓氏补充道:“俞夫人与宜都郡王妃是手帕交。”
她说完,高氏眨巴眨巴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么说来,原就是俞家看上了我们家——我还当俞家毫不知情,宜都郡王妃也只是无意间提到那俞六姑娘呢。大嫂,你早知道宜都郡王妃与俞夫人的关系,怎么都不吱一声的?”
邓氏:“……什么事儿都得告诉你呗?”
高氏理直气壮的点头:“咱们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邓氏头疼:“为什么不告诉你,你心里没有一点数吗?”
高氏扯着手帕,委委屈屈,“行吧,我的确管不住自己这张嘴——那你现在怎么又说了?”
邓氏面无表情:“我想说就说了。”
又不是说给你听的!
江明珠看看高氏,又看看邓氏。
这两位嫂嫂,也都是妙人儿呢。
……
江明珠与两位嫂嫂游湖时,太子妃已经带着人回宫了。
她并没有直接回东宫,而是带着人往太后宫里去了。
太后闻听太子妃来了,还有些惊讶:“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今日不是去小六府上了?”
云嬷嬷也很诧异:“莫不是宴会不顺利?”
太后对太子妃谈不上喜欢,更因为皇后与太子妃太过疯狂的求子事迹,太后是颇有微词的。
太子妃进来,笑吟吟的给太后行礼请安:“皇祖母,今儿我去六弟妹府上,瞧见安乐妹妹了。”
太后正漫不经心的喝茶,闻言,放下茶盏来,“安乐竟也去凑热闹了?”
“正是呢。”太子妃笑着道:“之前太子殿下生辰,邀安乐妹妹来东宫坐坐,她也不曾来。想来还是与六弟关系更近些,今儿才会去那边赏花。”
太后一听这话,顿时便沉了脸,“可能东宫有些人不大会做人,安乐不喜欢,故而不愿意去。小六娶的媳妇不错,哀家瞧着也舒心,因此安乐愿意去走动。”
太子妃的笑脸险些挂不住,指甲几乎要刺进掌心里。
“是,六弟妹长袖善舞,很是让人喜欢。今儿去的人,无不称赞她巧思妙想,出手大方——听闻今儿这场宴会,花费了接近两万两银子呢。”
太后眼皮子都没抬,淡淡道:“只要宾主尽欢,那银子便不算白花。况且小六媳妇花用的也是他们自己府上的银子。”
言下之意便是,又没有花你东宫的银子,值得你巴巴儿告到跟前来吗?
太子妃笑着附和,“皇祖母说的是,今儿虽闹出了些乱子,但总体来说,还算是宾主尽欢——便连我,也得了六弟妹好几盆稀有的花儿呢,各家夫人也都有,大家都很喜欢六弟妹,六弟妹果然是六弟的贤内助。”
太后终于掀开眼帘看了过来。
太子妃这人,你说她蠢吧,她又晓得挑拨离间、制造悬念。你说她聪明吧,她又时常要犯蠢,太后都不知该怎么评价她。
比如此时,她这番看似想到哪说到哪的话,实则包含的信息可多了。
不但告诉太后,今天的宴会出了事,虽不是大事,却也不算小事,故而一句带过,却着重说了六皇子妃笼络诸位夫人,替六皇子拉拢人心。
六皇子拉拢人心想干嘛?肯定是存了与太子相争的心思——这便是太后对太子妃那句话的解读了。
太后瞧着太子妃巴巴儿看着自己,一副想要她做主的模样,她索性只当自己没听到后头那些话,只对前头那话很有兴趣般,淡淡问道:“哦?今儿出什么乱子了?”
太子妃果然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顿了顿,才语气怏怏的道:“不知从哪里传出些瞎话来,说我们安乐妹妹与那程三公子一样,也是被孤魂野鬼附身了,不然怎会突然变化这样大。于是就有人想要试探,要安乐妹妹当众作画,大约是想看看,安乐妹妹的画风是不是还跟从前一样。安乐妹妹便发作了一通——但也不是什么大事,皇祖母您也觉得很荒谬吧?”
太后的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很多人议论这个事?”
“是呢。”太子妃扯着手帕,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安乐妹妹前后变化太大了,脾性也与从前大不一样什么的,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看起来,安乐妹妹确实变化不小,从前有人犯到她头上,便是打杀了也是有的。现在好像更讲道理了些,好些日子不曾听闻她打杀奴才的事儿呢。听说这些日子,时常给齐国公府送东西,谁都没落下,确实好像变了个人……皇祖母恕罪,孙媳都是浑说的,您别生气。”
她絮絮说了一会,一抬眼便见太后正阴恻恻的盯着她,忙跪下请罪。
她一副惊惶的模样,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谁都没看到,她眼里飞快闪过的阴鸷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