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杭舍道长在靖国公府住了下来。
国公府给予了最高礼遇。
杨氏亲自安排梧桐院,嫌院子里的花草不合道长的身份,命园丁全部铲除,重新栽种了道长喜欢的花。
嫌院子里的摆设不够气派,也派人来江明珠这里拿府里库房的钥匙,要挑好的古董文玩摆过去,以便道长闲暇之余欣赏把玩。
江明珠让黛青去了。
黛青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后来在她这里服侍。
有她在,杨氏想必会收敛些,至少不敢明目张胆贪昧下库房里的好东西。
将接待假道长的事丢给二房夫妻俩去忙活,江明珠悠闲自得的在沉香榭里逗小阿蛮。
小阿蛮的小门牙已经冒了出来,给他喂奶成了乳娘眼下最痛苦的事。
不过主家银子给的多,被咬的乳娘并没有任何怨言。
此时江明珠卸了头上的首饰与耳饰,才敢抱着小阿蛮。
小家伙力气很大,有一次小手牢牢抓住江明珠头上的金钗不撒手,扯落了她好几根头发后,她就不敢戴着头饰抱他了。
小阿蛮两条胖胖的小腿正试图从她怀里站起来,如藕节般嫩嘟嘟的小手腕上用红绳系了个花椒木磨牙棒。
这会儿正被他紧紧握在小拳头里往嘴里送,小嘴一边吧嗒吧嗒咬着磨牙棒,一边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乳娘站在一旁,见小阿蛮嘴角有口水留下来,便上前擦拭。
“没事,你先下去歇会吧。”江明珠接过她手里的巾帕,笑着对乳娘道:“半个时辰后你再过来就是。”
半个时辰后,小阿蛮也该饿了。
乳娘应声,行礼退了出去。
江明珠这些时日偷摸摸的锻炼身体,还是颇有些成效的——原来的体力大概只能陪阿蛮两盏茶的时间,现在已经可以半个时辰不觉得累了。
阿蛮很亲她,在她怀里动来动去,大眼睛会直直盯着她,然后便咧嘴笑,笑的一脸纯真又可爱。
这小家伙很会长,专挑爹娘容貌的优点长,玉雪一样的小人儿,见过他的,就没有不想抱过他去亲香的。
温崇楼等乳娘退下后,才从床榻上坐起身来。
他见江明珠抱着小阿蛮,满腔喜爱的模样,连同阿蛮说话时的语调都跟平时不一样。
“你,很喜欢阿蛮?”他没忍住问了一句。
“当然喜欢啦。”江明珠正举着小阿蛮,帮助他顺利的在她腿上一蹦一跳,闻言顺口就答道:“咱们阿蛮生的多好呀,谁家孩子有咱们小阿蛮可爱呀?呀,小阿蛮笑了哟,你也这样认为的对不对?”
小阿蛮咯咯笑出声,在她腿上蹦的更卖力了。
温崇楼见状,剑眉微微皱起:“给我抱吧,他眼见着又胖了。”
江明珠不乐意了:“胡说!我们哪里胖了?小阿蛮别听你爹乱说,咱们这不是胖,是结实呢。瞧瞧咱们小阿蛮这小胳膊小腿,多结实多可爱呀。”
温崇楼好心被当驴肝肺,也不生气,只笑吟吟的靠在床头,看她跟小阿蛮鸡同鸭讲般说着话。
江宝玉不知从哪里溜了进来,一见姐姐抱着小阿蛮,也忙忙凑了过来。
“哎哟,这小家伙是不是又胖了?”
温崇楼好整以暇的看着江明珠。
他说小阿蛮胖,她不但斥他胡说,还冲他翻了个白眼。
现在轮到江宝玉了,他倒要看看她会如何对待。
江明珠会如何对待?当然是区别对待啦。
“乖阿蛮,快告诉小玉姨姨,咱们这不是胖,是结实啦,不信让小玉姨姨摸一摸——”
那声音温柔的,几乎都能掐出水来。
温崇楼:“……”
果然,他是不如江宝玉的。
江宝玉刚跟人切磋了回来,精力依然十分充沛,一伸手就将小阿蛮提到了她自己怀里。
“小东西,姨姨带你去玩啊。”
话音一落,便以单手挟抱的姿势,眨眼就从屋里消失了。
江明珠:“……”
当着人家亲爹的面,就这么把人家的宝贝儿子夹胳肢窝下窜了出去。
江明珠想捂脸。
还不得不对着人家亲爹赔不是:“不好意思啊,我小妹她……但但你放心,阿蛮绝不会有事的,一会回来时,定是全须全尾的,我保证!”
温崇楼当然没有生气,他甚至还有些高兴。
压着心底的暗爽,他十分平和又大度的开口:“没事,阿蛮是个男孩子,养的太精细反而不好。且小玉的身手我也是知道的,她定然不会让阿蛮伤着了。”
他这样宽容不计较,江明珠更觉这人很不错。
于是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管好国公府的中馈,替他照顾好他的父母亲人,才不枉费他如此信任她。
“二叔这两日寸步不离的陪着那道长,想要他尽快开炉炼丹。”
“因他手里的益寿丹不多,便只给老公爷送了一瓶。老夫人那边也交代过,不会让老公爷服用那丹药的,你放心。”
“梧桐院让闫清兄妹俩亲自盯着,那道长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又说起邹氏来。
“大嫂的身体好了许多,这些日子已经能去园子里走动了。”
“之前老夫人让我问她,是要再走一步,还是过继个孩子养在身边——大嫂选了后者,她不愿意再嫁。”
温崇楼闻言,轻轻叹息一声:“大哥大嫂的感情极好,大哥去世时,大嫂悲痛欲绝,若非丫鬟发现及时,大嫂已经随大哥去了。还是母亲劝住了她,又将中馈托付于她,大嫂这才勉强撑过来的。”
但他也知道了邹氏对江明珠所做的事。
他没想到,江明珠还愿意为了邹氏的事做打算。
“她本性应该不坏的,虽然对我做了些错事,后来却也是她出手帮了我。”在她心里,邹氏那次挺身而出,随她一起大闹周府时,她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你不恨她吗?”
江明珠想了想,说:“原本是有些生怨的。但可能同是女子的缘故,我竟有些理解她想要抢阿蛮几乎到疯魔的地步——她只是太寂寞,太想要个孩子陪在身边,又认准了阿蛮,故而生出了不实际的妄想来。我只觉得她可怜,这有点可笑,我有什么资格去可怜别人呢?”
只是,她见识过大宅院外头的广阔天地,而邹氏,或者像邹氏这般的女子,她们终其一生,都只能看到这四四方方的,一小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