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崇楼见江明珠打马而去,忙也跟着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他看见她姿势优美、动作娴熟的操纵着身下的马儿,跑的长发飞扬,跑的衣裙飘舞,跑的肆意潇洒。
他便纵马一直跟在她身后,温柔目光不曾从她身上离开过片刻。
就像从前在北地,他也曾这样跟在她身后,随她一起策马奔腾一样。
江明珠是真的很享受这种迎风疾驰的感觉。
她太久没有这样跑过马了,这种浑身血液被点燃,仿佛能与风相争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围着跑道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身下的马儿喘息的厉害,江明珠才终于从畅快淋漓中回过神来。
马场有一处小树林,林子里也散养着些如野兔、山鸡一类的小动物,算是庄子的出产。
这林子还有一个用处,便是主家喜欢狩猎,来了兴致,也可以来这里放上两箭,故而林子里的小动物还不少。
江明珠瞧见草丛里时隐时现的野兔脑袋,很是手痒。
不过想着依她现在的臂力,怕是连弓都拉不开,便悻悻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两匹健壮的马儿一前一后奔上了林子里的小山坡。
快要到达坡顶时,江明珠放慢了速度。
温崇楼见她减速,便也跟着慢下来,与她并肩而行。
此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阳光毫不吝啬的在人间撒下他的万丈光芒。
江明珠勒停马,眯起眼睛看天空刺目的太阳,阳光从她挡在眼前指缝里漏下来,凝成一片薄薄的光刃,把她的瞳孔切割成两半,一半明亮,一半漆黑。
但那黑,却不带半点阴暗郁色,只等光线微微移动,那漆黑也变成了金黄的明亮。
“温不摧,多谢你。”她语气轻快语调飞扬:“我今天很开心。”
温崇楼含笑看她:“我也很开心。”
所以,不必感谢。
林间清风抚过,她额前碎发随风轻晃。
“不过下次,最好换上骑装。”他轻夹马腹,不动声色的往她身旁凑近了些。
江明珠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利落的衣裙,“也还好啦,并不是府里常穿的那些华丽大衣裳。”
虽然不如骑装便利,倒也没有束缚住她的手脚。
两人坐在马背上,俯瞰山坡下的山庄。
静静地并不说话,却没了之前静默流淌于两人之间的尴尬与不自在。
许是策马奔跑的这一路,心境也随之开阔了吧。
“咦?”正要收回目光,打算与温崇楼再赛一局的江明珠目光扫过一处时,凝了凝,“那是……林家人?”
挨着马场的庄子也有一片小树林,不过那片林子种的都是果树。现在这个季节,枣子与梨儿挂满了枝头。
此时那片果林里,有丫鬟打扮的女子脚步匆匆往果林深处走,边走边四处张望。
不知是在躲人,还是在找人。
但江明珠眼力极好,只那么一眼,她就认出了那丫鬟打扮的女子,正是据说被送到庄子上养病的林婉清。
……
林婉清自从被送到庄子上后,便是满腹的怨愤与委屈。
虽然母亲时常给她送信,告诉她那该死的穷秀才与林婉岚都得到了惩罚,但这些人都还好好的活着,尤其林婉岚。
对她来说,那根本就不算惩罚。
她满心愤懑发泄不出去,虽有大嫂陪着她,但话不投机。
大嫂总端着长辈的架势,苦口婆心劝她不要多想,让她往好处想——
她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怎么往好处想?
痛失成为五皇子妃的机会,于林婉清而言,就是最大的痛苦。
若名声没坏之前,五皇子妃成不了便罢了,总归还有其他皇子。便是皇子不成,也还有宗室,有勋贵,有世家。
可现在,真正有底蕴的高门大户,谁娶了她过门,都会沦为旁人眼中的笑柄。
她再也没机会,嫁入真正的勋贵人家了。
林婉清明白这一点后,对始作俑者林婉岚的恨意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尽管母亲告诉她,林婉岚落水后伤了底子,日后子嗣上头将会很艰难。
这话只要一传出去,便是二婶的娘家,只怕也不敢娶林婉岚回去。
可林婉清还是不甘心。
她想要林婉清死!
只有她死了,才能消她心头这浇不息的怒火与恨意。
便是凭着这股恨意,林婉清才能坚持到现在。
只是,有一天她跟丫鬟去果林散心时,发现大嫂也在果林里。
她当时没在意,晚上睡觉时却总回想起大嫂看见她时的神色。
紧张、警惕、以及强挤出来的不自在的笑脸。
之后更是找了个借口,将她带离了果林。
林婉清越想越觉得不对头,于是一心只想弄死林婉岚的她,忍不住分了些心神在大嫂容氏身上。
越是留意,便越觉得不对。
好似每天大嫂都会独自出门一会儿。
连丫鬟都不让跟着。
为了弄清楚容氏到底干什么去了,林婉清开始跟踪她。
今日,也是身边的丫鬟说容氏又一个人去了后边的果林,林婉清便换上丫鬟的衣裳,悄悄跟着容氏进了果林。
她很小心,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轻手轻脚跟着容氏进了果林深处。
前方的容氏停下来,谨慎的往后看了一眼。
林婉在容氏停下的前一刻便猫腰躲在了堆在果树旁的一架草垛下。
借着草垛的遮掩,她悄悄探出头,观察着前方不远处的容氏。
不多时,有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那小姑娘一看就是生长在庄子上的农家姑娘,身上的衣裳打了好几个补丁,但胜在还算干净整洁。
头发也梳理的很整齐,一张小脸虽黑黄了些,但也收拾的很干净。
这样的小姑娘在寻常农家,都能算得上是异类了。
毕竟整日里忙着生计忙着干活的农家人,哪有时间收拾孩子,还将孩子收拾的这样齐整,就更不可能了。
当然眼下的林婉清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听见那小丫鬟欢欢喜喜的喊了一声:“大奶奶,您来了?”
容氏含笑应了一声,将她提着的小篮子接过来,还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你家阿婆好些了吗?可还难受?大夫怎么说的?家中可还有银钱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