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珠捏着手里的小纸条,神色漠然。
心口憋闷的厉害,她吐一口气,面无表情的将那端正有力的字条揉成一团。
想了想,并不保险。
复又将那纸条细细撕成渣,起身将纸渣丢进凉透了的茶杯里。
待得茶汤变成墨色,才推开窗户,扬手将茶汤泼在窗下的湘竹丛。
这纸条,定然是五皇子写给安乐郡主的。
在她为人妇后,他给她写相思,写美好的旧事。
他这举动真的……不太好评。
是真的情难自禁,还是盼着安乐郡主相思成疾一命呜呼?
江明珠也喜欢过人,她喜欢林稼东时,一心想要嫁给他。
她辞别爹娘小妹,只身从边塞回到京都城——满腔孤勇,只为了那人。
知道他喜欢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于是生生将自己套进笑不露齿,行不摇头的闺秀框框里。只为博他多看她一眼,他却只一句“东施效颦”就将她击的溃不成军。
当时两家已经要议亲,林稼东却鄙夷的对她说了那句话。她再蠢笨也知道,林稼东真的不喜欢她。
她哭了一场,又只身回到边塞,告诉爹娘她不嫁林稼东了。
爹娘向来疼宠她,大概也知道林稼东并不是她的良人,于是写信给林府,不打算继续结亲。却不曾想,林稼东亲赴边塞求娶她,甚至跪在爹娘面前,说他只是酒醉时的口误,说他会善待她。
他也给她带了赔罪礼物。
那是林稼东第一次送她礼物,也是唯一一次送她礼物。
一对儿珊瑚手钏。
她轻易就原谅了林稼东的“口不择言”,因为她那时候,是真的欢喜他。
可在新婚之夜,他丢下她,带着通房丫鬟赶赴任地时,她就清醒了过来。
那珊瑚手钏被她拿石头一颗一颗砸碎了后,她就在心里,将林稼东这个人丢了出去。
所以她明白,再喜欢的感情,也是可以割舍的。
在她看来,安乐郡主与五皇子的感情,也应该当断就断。因为伊人已有夫,而五皇子也即将要娶新妇。
安乐郡主为人妇后,还这般毫不顾忌的思念心上人的行为,若非背后有强而有力的靠山,换了旁的女子做出这般行径来,怕早就被夫家休弃,更有甚者,直接弄死了也是有的。
五皇子不知其中凶险吗?不知他的爱慕他的相思会给安乐郡主带去痛苦与危险吗?
他却还是做出了暗中勾勾搭搭这样的事来。
江明珠真的很难相信他对安乐郡主的感情是纯粹的。
如今她成了安乐郡主,首要之事,就是彻底斩断安乐郡主与五皇子之间的情感羁绊。
不管对方如何相思如何追忆,她绝对不给半点回应。
思绪明朗,江明珠终于觉得沉甸甸的心松快了些。
处理了小纸条,金铃铛却不知该怎么处置才好,藏起来的话,太过刻意。随手放置,又恐上头有什么印记,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五皇子的东西。
此时已近傍晚,偶有凉风吹过,拂的江明珠的心愈发平静。
她笑了笑,返身躺回床上。
……
微雨先将人领进了院子,又一一安排了差事,方才进屋禀告给江明珠听。
“……连同奴婢在内,咱们院子里如今有四个大丫鬟,两个嬷嬷,八个小丫鬟并两个杂使婆子。”微雨将名单与身契拿给江明珠,“府里每个已成家的主子爷的院子都是这样的配置,主子爷身边还配了长随小厮等,他们是住在外院的。按理,他们也该到夫人跟前来见见,往后外头跑腿的差使,也用得上他们。”
“不必。”江明珠想也没想就拒了。
温世子的人,她不能用。
不然这头她吩咐的事,他们转头就说给了温世子听。
她是不敢用的。
微雨微愣,但很快回过神来,将这一点牢牢记住了。
“奴婢已经分派了差事给她们,夫人您眼下病着,便等身体稍好些了再见她们,您看可好?”
江明珠点头,“这院子交给你,你便是管事大丫鬟,我自然是放心的。”
微雨喜不自胜,“奴婢多谢夫人的信任,一定好好管着沉香榭,绝不会辜负夫人对奴婢的信任!”
江明珠将手里的金铃铛递给她:“赏你了。”
微雨高兴的接过铃铛,打算收起来。
江明珠喊住她:“今天先挂着,往后随你处置。”
微雨愣了下,虽不解其意,还是以丝绦将那铃铛系在了腰间。
“宫里送来的东西,夫人要看看吗?”
“不用。”江明珠没什么力气,头脑依然有些昏沉,“你收库便成。”
不说安乐郡主的好东西很多,单她自己也不是个没见过好东西的人——爹爹是武将,他们家库房里堆的宝贝也不少。
……
孙太医来的很快。
他为江明珠诊脉后,便开了方子,“问题不大,郡主按方抓药,两日就无碍了。”
章嬷嬷陪同在旁,闻言很是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老奴方才回宫,娘娘得知您又病了,担忧的不行。老奴过来时,娘娘已经往太后娘娘宫里递了话去。”
江明珠很是惭愧:“不过是小病罢了,怎好惊动外祖母她老人家。若惹得她担忧,我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她一顿,又道:“嬷嬷你刚才听见了,孙太医也说不过两日就好了。你回宫跟外祖母说一声,让她别担心,也不用特意让人来瞧我了。”
一边说,一边喊微雨:“微雨,去抓药吧。”
微雨上前,接过孙太医开好的方子,便要出门去。
章嬷嬷忽的出声唤住她:“等等——”
微雨忙停住脚步,微垂了头,温顺道:“嬷嬷可有事情要吩咐?”
章嬷嬷的视线落在她腰间,眉头慢慢皱起来,“你这铃铛……”
她看看铃铛,又回头看江明珠。
江明珠便笑道:“她办事得力,是我赏给她的。”
章嬷嬷脸色变了又变,“这铃铛,不是郡主很喜欢的吗?”
江明珠:“现在不喜欢了。”
她说话声音很轻,但看着章嬷嬷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闪避。
“郡主这般,是否太过冲动了些?”
“不过一枚铃铛,又不是什么金贵之物,我还是赏得起的。”江明珠笑,“嬷嬷不必为我担心,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