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孟婳隐嘴角勾勒的淡淡讥诮,听雨立刻脸色一沉,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他堂堂宸王府侍卫统领,居然跟踪自己的同僚,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问月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跟前:
“王爷,姑娘的衣裳都湿了,秋夜寒凉,奴婢先陪姑娘去换身衣裳。”
盛元澈淡淡的点了下头,问月一把拉上孟婳隐转身就走,从听雨身边经过的时候,还不忘翻个白眼。
听雨的脸色此刻难看至极,但又无可奈何。
说到底,他终究是没有真凭实据。
可是……
“王爷。”听雨忍不住低声道,“常胜府的事,恐怕跟她脱不了关系,而且那犬舍……”
盛元澈略略一挑眉梢,淡淡道:“孟婳隐不过是为本王去买宵夜,怎么就跟常胜府失窃扯上关系了。”
听雨不可思议:“王爷,您……”
迟疑,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说:“爷您是不是太惯着她了,她现在说谎成性,目无他人,倘若常胜府的事查到她的身上去,必定也会给王爷……”
不等他把话说完,盛元澈忽而一个清厉的目光看了过来,把他吓的赶紧截言。
“本王告诉过你,去做你该做的事,你可有找到结果?”
“卑职……没有。可是王爷,她对盛淳安和莫云沁的恨,对莫家的看重和了如指掌,等等,包括今晚常胜府犬舍被毁,她的所作所为,早已经远远超出于她当初对王爷所言的缘由。特别是今日之事,让卑职更加怀疑一点,那就是她说的那个恩人是否就是真正的莫大小姐。若是如此,虽然有些事细究起来依然不得要领,但有些事倒是真说得通。然而,她从未亲口证实,卑职也不敢随意透露真正的莫大小姐已经被暗害一事。然而,她总要有一个能将一切都站住脚的理由,否则,卑职实在无法信任于她!”
说着,他郑重其事的看向盛元澈,紧跟着俯身跪地:
“王爷,请再给卑职一些时间,卑职不信这世间能有人,可以将自己的过去藏匿的滴水不漏。卑职一定能查出她的底细!”
盛元澈没言声,而是面无波澜的望着窗外,那半弯斜挂在树梢上的月牙。
可映衬在他眼中的烛火,却如同是坠进了深渊的光,被他眼渊深处的晦暗,瞬间吞噬的一干二净。
须臾,他不动声色的略略一沉鼻息,这才冷声说道:
“盛淳安的莫云沁很快就会发现晚儿的尸身被掉了包,届时必定排查整个常胜府,你立即去安排一下,该送走的人,尽快送出盛京,越远越好。”
听雨沉了沉,立刻点头:“是,卑职这就去办。”
孟婳隐的脚经过这一夜的折腾,脚踝又有些肿了,不过好在伤口没有崩开。
等她换好衣裳,问月又替她重新敷了药,回到书房的时候,盛元澈已经离开了。
“姑娘快休息吧,奴婢先去把衣裳洗了,姑娘有事再叫奴婢。”
问月说着,抱着怀里的衣裳向后退了退,正要转身,夹在衣裳里的那把乌金手刀不慎掉了下来。
连忙捡起来,递还给孟婳隐,问月不经意瞧见手上沾了一些黑黢黢的东西。
用手指尖捻了捻,颗粒很粗,而且还黏糊糊的,像是被清洗过,但是没有洗太干净,残留的一些泥沙。
见她忽然站着不动,一直盯着手看,孟婳隐奇怪:“怎么了?”
问月回神,继而摇了摇头:“没,姑娘休息吧,奴婢告退。”
问月说完,立刻向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
可就在她退出书房,把门关上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倏然一沉。
抬手把指尖沾上的泥送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虽然被水稀释过,但她还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腐臭。
而且,不是一般的腐臭,是尸腐。
她自小就跟着父亲在雀影司的仵作堂出入,她绝不会弄错。
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问月的眼神也跟着一阵闪烁。
难道……
赶紧去翻孟婳隐换下来的衣裳,可她的手指才刚碰到衣裳,就犹豫着又缩了回来。
她不想怀疑姑娘,可这件事非同一般,若真的如她猜测的那样,她必须要把这件事禀告给王爷!
暗暗的咬了咬嘴角,再深吸了一口气,问月最终还是将孟婳隐的衣裳翻了个遍。
衣裳很干净,可见衣裳的主人清洗的很认真,然而,当时天昏地暗,孟婳隐再怎么仔细小心,但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
比如,她虽然很谨慎的把手刀洗干净了,但是却忽略了刀鞘雕刻的纹路里,残留的泥浆。
同样,她当时在河边只是用河水揉洗衣裳,乍一看是洗的干净,袖口的缝隙里,残留的污渍并没有清理彻底。
一墙之隔的卧房里。
盛元澈坐在桌沿,面无波澜的看着面前的衣裳,眼底一瞬晦暗不明。
这房间隔音不好,问月刻意压低了声音,却止不住兴奋的说:
“王爷,姑娘的确去了常胜府的犬舍,这腐泥就是证据,想必此刻,姑娘已经知道埋在犬舍里的并不是莫大小姐。如果真的是这样,王爷不如告诉姑娘实情,姑娘她……”
“你可有想过,犬舍的秘密除了盛淳安和莫云沁之外,便是本王的人知道,她是如何得知的?”
问月不由得怔了一下:“这……或许是上官庄主告诉姑娘的。”
盛元澈盯着那面隔开书房的墙壁,冷冷一嗤:“他不会。”
问月抿了抿嘴角,这倒是,上官楚岫明白莫大小姐对王爷的重要,他再不着四六,也不敢在莫大小姐的事上擅自做主触怒王爷。
“看来,听雨的怀疑没错,姑娘……的确有问题。”
盛元澈略略一眯眼睛:“本王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喜娟。”
问月眼前一亮:“王爷是想让喜娟认人?可是……喜娟按王爷的吩咐,离开盛京之后隐姓埋名,此时恐怕已经不知去向了。”
盛元澈忽而站了起来,转身朝着靠墙的矮柜走去。
打开柜门,他从角落里拿出一条白色的束发带。
“你立刻绘一副孟婳隐的画像带上出城,到行宫后,在后山的亭子里,把这根发带系在北面的第二根横梁上,她看到之后,自会来见你。”
说着,盛元澈遥望向远处的月色,而后又缓缓将视线收了回来,重新投向那面隔开书房的墙壁,语气随之一沉:
“若她口中的救命恩人真的是晚儿,喜娟一定能认出她来。”
问月点头,赶紧将发带接过来,放进了怀里:“是,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