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罄的话，直接让莫云沁愣住了。
半晌，她这才开口问道:“郡主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常罄犹豫了一下:“说起来，本郡主也是无心之举，若非她言语讥讽无礼，又张扬显摆姑母送的玉簪，本郡主被气坏了，就想教训教训她，也不会不留神把她的衣领扯开。不过，正因为如此，宸王哥哥气坏了，虽然赶紧把衣裳脱下来给她遮上，可本郡主还是瞧见了她颈后的刺青。想来，她定是故意要激怒本郡主，好让宸王哥哥惩罚本郡主！贱人，卑鄙！”
常罄越想越气，而一旁的莫云沁则是沉思了些许之后，摇了摇头。
“孟婳隐曾为囚奴，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刺上刺青的。仅凭这一个刺青，还不能断定她非莫家之女。”
常罄却皱眉道:“你是没看见那刺青的模样，本郡主瞧着像是什么花的样子，你见囚奴的背上刺花的吗？”
“这……”
“再说了，本郡主若非确定，也不会信口胡言，本郡主以前在宸王哥哥的书房里瞧见过一本书，那书上有一种花就很像她背上的刺青，叫什么本郡主记不太清了，不过本郡主记得那花大盛是没有的，只生长在云北边境，而且数量稀少，极其珍贵。”
莫云沁猛然倒吸一口冷气:“郡主的意思是……”
常罄冷冷一嗤:“不管那孟婳隐到底是什么人，她背上的刺青肯定有问题，只要在那刺青上多做文章，哪怕真的只是本郡主想多了，但她的名声也臭了。毕竟在咱们大盛人的眼中，只有那些下三滥的人身上才会刺青做上标记，即使莫家不在意，可皇家呢？安贵妃那样高傲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一个这样下贱的人做自己的儿媳？至于宸王哥哥，姨母是那样清高的人，想必会也会后悔自己当初做的决定吧。”
莫云沁望着常罄眼里的尖锐，忽而不禁一声冷笑。
她小看常罄了，常罄也并非只是会胡搅蛮缠，关键时刻，也是个狠人。
“郡主英明。”
常罄得意的挑了挑眉梢，憔悴黯淡的面容上也重新洋溢起了连靓丽的柔光来，映着烛火，那眉目流转，宛若春柳红花。
莫云沁想了想:“既然要将孟婳隐踩在脚下，那就要狠一些，让她在众人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最好，如此一来，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时机。”
“什么好时机？”
“过些日子，便是寒衣节了。每年寒衣节，圣上都要大办，不但还会宴请众臣，与民同祭，还会亲手点上最大的那盏云灯遥祭先祖，到时候，这帮热闹的场景，又岂能少得了莫三小姐的助兴呢？到时候，还得请郡主从旁协助。”
常罄缓缓点头，寒衣节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时机。只是……
她犹豫道:“本郡主被软禁在次，如何出的去？”
莫云沁淡淡一笑:“郡主忘了？圣上每年寒衣节都会单独为宁常郡王安灵，到时候，郡主借此机会向圣上请愿亲自为宁常郡王点灯，圣上一定会答应的，届时宸王也无可奈何。”
常罄眼前一亮，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寒衣节！
莫云沁走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等文秀回来的时候，瞧见常罄正坐在梳妆镜前梳头，不由得一怔。
这么多天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常罄郡主打扮自己。
常罄淡淡的一侧目:“还愣着作甚，去打水来，本郡主要洗漱了。”
文秀讷讷着应了一声“是”，紧跟着回过神来时，立刻忙不迭的转身跑了出去。
很快，文秀气喘吁吁的端着一盆清水回来了，还拿了干净的巾帕。
涤好了递给常罄，文秀忍不住的抽了抽鼻子，眼眶发热:“郡主，您可算是好起来了，您要是再颓废下去，奴婢……奴婢可就要急死了。”
常罄皱了皱眉头，没好气的呵斥道:“哭什么，本郡主又没有死，本郡主还要看着孟婳隐怎么倒大霉呢！”
文秀赶紧擦了擦眼睛，不解的问:“孟婳隐倒霉？她怎么会倒霉呢？”
常罄神秘的一笑:“不需要你知道的，不要多问，你只需要记住，从明日起，本郡主要吃好喝好，养精蓄锐。对了，去请个郎中回来，就说本郡主这几日睡眠不好，精神不济，要调理调理。”
文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紧跟着脖颈一顿，忽而为难的说:“郡主，宸王有命令……”
“有命令又如何？难道本郡主病了，连个郎中都不给看？”
说着，她盯着文秀眯了眯眼睛，把手里的梳子朝着桌面上用力一拍:
“小蹄子，你都有本事把莫云沁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进府来，请个郎中就安难为你了？”
文秀被吓了一跳，猛地一下跪倒，连连摇头:
“郡主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故意要瞒着郡主的，也不是自作主张去请的，是……是前两日雨大风急，不慎把奴婢晾在后院的衣裳给吹到了墙头去，奴婢去拿，竟瞧见碎玉在街对面鬼鬼祟祟的，奴婢以为是看错了，可还是留了个心眼，接连几日，奴婢都瞧见碎玉在郡王府附近出现，她瞧见了奴婢，就告诉奴婢说二小姐想要见郡主，奴婢知道郡主心里难受，是谁都不见的，碎玉就说，只要郡主见了二小姐，再难受的心思也都迎刃而解。奴婢也是瞧见郡主暗自神伤了多日，愈发憔悴，心中着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便想着反正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就试试看好了，倘若二小姐真的有法子让郡主好起来，郡主就算是打死奴婢，奴婢也认了。”
常罄梳着头发的手，随着文秀的一声哽咽微微顿住。
好一会儿，她才扭头看向文秀，一脸嫌弃的哼了一声:
“快去把脸擦干净，都是鼻涕，脏死了，你可是本郡主的近身侍女，即便是被禁了足，那也是郡王府的大侍女，该有个大侍女的样子，成天哭哭啼啼的，让人看了笑话。”
听着常罄的斥责，文秀居然破涕为笑，赶紧卷起袖子使劲儿的擦了一把脸，站了起来:
“是，奴婢这就去洗脸。”
“顺便给本郡主烧上一桶热水，本郡主要好好沐浴一翻，洗洗这晦气。”
“是！”
文秀提着裙角，飞快的朝着门外跑去。
房间里，灯火通明，一扫多日阴霾，仿佛这暗夜也跟着亮堂了起来。
望着镜子里虽然憔悴，但明媚如光的脸庞，常罄阴恻恻的冷冷一个嗤笑，得意的耸起了眉梢，重新拿起梳子仔细的梳起这一头乌黑三千青丝如瀑。
与此同时，夜色中空荡荡的街道上，碎玉赶着马车，向着安王府的方向缓缓而去。
“夫人，您真的相信常罄郡主的话？不管那孟婳隐倒是什么人，既然老夫人承认了她，咱们若是再动作手脚，必定会惹老夫人不高兴的。”
马车里，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轻轻抚摸着肚子的莫云沁，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底一瞬暗芒。
“在她眼里，那个从哪里来都不知道的孟婳隐可比我这个亲生女儿珍贵多了，哼，以前，她眼里都是莫云晚，现在，她眼里都是孟婳隐，却唯独从未有过我，到底是她先不认我的，既然她糊涂的认贼做女，也怪不得我与她撕破脸皮。”
碎玉抿了下嘴角:“夫人说的是。只是夫人，此事并不好办，先是宸王，他定是早就知道孟婳隐有问题，他怂恿纵容孟婳隐，怕是二人狼狈为奸想要将莫家据为己有，而且，莫家现在已经逐渐被孟婳隐掌控，咱们若是贸然，怕是会适得其反。其次，孟婳隐背上的刺青必定是她的痛点，她岂会轻易被人瞧见。常罄郡主也是碰巧了，无意间才看到，倒是什么，她自己都说不清，咱们贸然与常罄郡主联手，万一到时候事情不如夫人预料的那样发展，常罄郡主怕是要罪上加罪，宸王更是要恨她入骨，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出郡王府半步了，而且，怕是也要连累了夫人，对夫人也是不利的。奴婢以为，此事夫人还需三思而后行才好。”
莫云沁面无波澜的看着碎玉映在门帘上的背影隐约，不以为然的淡淡一笑:
“即使再不如我预料的那样发展，最差的结果，也会如我对常罄说的那样，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我揭了伤疤，以她囚奴的身份，又怎么与我争安王妃之位？所以，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吃亏，常罄如何，与我何干。”
碎玉微微侧了侧头，不禁嗤一声笑了出来:“夫人说的极是，如此，这计划与夫人来说，便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莫云沁挺了挺背脊，长呵了一口气:“我倒还真是好奇，孟婳隐这背上的刺青，到底是个什么。”
“那……奴婢去查？”
“不，不能去查，若是让她警惕起来就麻烦了，郡王府那边你也不必再去了，这些日子，务必与莫家和郡王府划开干系。安王重伤，我又怀着身孕，可没闲工夫管外面的那些破事。”
“夫人的意思，咱们就干等着？”
“当然要等，至少得等到常罄郡主出了郡王府，即便这计划于我来说百利无害，还是得有个人替我背着这黑锅，我可不想揽一身的臭气。”
“夫人说的，不就是郡主吗。”
莫云沁笑出声来:“知道了就好。”
碎玉听着莫云沁爽朗的笑声，不由得感叹道:“奴婢好些日子没有听到夫人笑过了。”
莫云沁眯了眯眼睛，低眼看了看手掌轻抚的肚子:
“我也想到这次出来竟会有如此丰厚的收获，超出了我的预料，很好。”
“夫人说的是，那孟婳隐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