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 天牢里的仙女儿

陆羽看向紧闭的茶行大门,喃喃喊道:“娘子——”

两道人影串门而入。

“娘子!”陆羽激动迎上前。

定睛一看,却是敖谦,扶着昏迷的龙三太子。

“陆相公,搭把手。”

陆羽忙搭把手,帮着敖谦,一起把龙三太子扶到后院起居室躺下。

敖谦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伸到陆羽跟前。

“茉茉、莉莉……”

陆羽声音发抖,茉莉姐妹花已经变成了两朵干花,元神俱毁。

“小龙王,这是怎么回事啊?白茶呢?”

“茉茉和莉莉被蕊玉所伤,身形俱灭,白茶仙子她和蕊玉打斗,不知去向。”

陆羽一听,心惊肉跳,敖谦安慰他:“陆相公,白茶仙子法力高强,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你不要太担心,只是我三哥……中了蕊玉邪神的邪术,陆相公你可有法子救他?”

陆羽一介凡人,能有什么办法救他?

“昔日百草园一众药草仙救死扶伤,医术了得,只是自从他们和李毅医神一起降落凡间后,都没有机会相见了,只有紫夭、栝楼和珊瑚三人在长溪县开了草堂,不如……”

“那本王现在就带三哥去找他们。”

“不不不,你即刻回长溪,告知他们,还有玄风,白茶有难,请他们去支援白茶。”

敖谦于是只能将龙三托付给陆羽,自己火速飞回长溪搬救兵。

敖谦去搬救兵,陆羽坐立不安,卜卦想要探看白茶的下落,卦象一出,陆羽吓得跌坐在地:大凶!

……

天庭,专门关押罪仙的天牢,两名神仙走了进去。

一个穿着由纯净的白色锦缎制成的长袍,镶金的边缘熠熠生辉。袍身上绣着复杂的符咒和深奥的八卦图案,每一根线条都闪着金色的光芒,他的道冠漆黑如夜,前悬的明珠闪烁着光芒。

另一位同样穿着白色的锦袍,但在他的衣摆处,多了细致的金色流苏,随着走动而飘扬。他的腰带由珍贵的玉石环扣,而那铜制的八卦镜与响铃发出清脆的铃声。在他们巨大的衣袖里,暗藏的隔层中摆放着符纸和各种丹药,这些道具在驱鬼辟邪时发挥巨大作用。

这两位正是天界中负责制伏恶鬼的神只:神荼和郁垒。

这两位原也是上古神,因在上古战场上表现出色,勇猛善战,以忠诚和勇敢着称。在一次与恶魔的战斗中,他们为了保护人间的生灵,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上古天帝便赐予他们长生不老的机会,并封他们为门神,专门负责守护人间,驱邪避凶。

和其他上古神岁月久远避居天外天不同,这两位神只在天界尽职期限到了后,并没有和其他上古神那样,去天外天享福去,而是转世做人去。

轮回的最后一世,是做了李朝岷江边的两位普通渔民,捕鱼为生,还爱好读书,尤其崇拜李朝赫赫有名的大诗人李太白先生。也是合着他们和太白有缘,一次偶然的机会,竟在江边救了落水的太白。

太白为了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赠送给他们一副对联,上书“福禄寿禧安,天地人和顺”。这太白虽是凡人,却被冠以“诗仙”名号,这副对联竟也有了神力,赋予了他们特殊的力量,两人竟因这副对联的神力再次飞升成仙。

这次飞升,俩人不再具有上古神的资历,对于满天神佛来说,就是两个新晋的神仙,于是最苦最累的活得他们俩干。

当今天君就把制伏恶鬼的责任派给了这对兄弟。

兄弟俩从天牢内走出来,双双顶着一对黑眼圈。

两人都苦闷不已,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

这几日,天君交给二位神只一个任务,让他们严刑拷打天界刚刚抓捕回来的一个邪神,可是他们实在下不去手,因为那是位柔弱又美丽的女子。

肃静而压抑的审讯室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寒意。墙上的火把发出噼啪的燃烧声,将二人的影子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显得格外孤长而扭曲。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神荼的声音低沉,透着一丝犹豫和不忍,他的眉头紧锁,目光不断闪烁,显示出内心的挣扎。

郁垒紧握着手中的刑具,金属的冷意透过皮肤直抵心底,他同样感到一阵不适。“君命难违,我们知道她有罪,但……”他的话语也未能掩饰那股迟疑。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彼此的不情愿。

正当两人陷入沉默时,突然,一道柔和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两位天神,你们真的相信,我这样的模样,会是邪神吗?”

仙女儿被铁链束缚,尽管处境凄惨,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而有力,这使神荼和郁垒的心更加沉重。

“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神荼艰难地开口,语气中带着逃避。

“想来天界也并不公正,就像现在,小仙明明无辜,却被强加了罪名。”仙女儿轻笑了一声,她的目光幽怨且无奈。

在天牢昏暗的光线中,她的身影若隐若现。黑衣如墨色夜空,轻轻裹着她纤细的身躯,衣摆随风低语。她的面容,温婉如水,眼含春波,流转间透出淡淡的忧郁。细长的手指轻抚过鬓边的发丝,动作之间流露出一种不染尘埃的纯净。虽身着黑衣,却无法掩盖她那透明般的柔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她静立于审讯室内,在碳火的映照下,如同一朵即将凋零的夜莲,美得让人心疼。

这样美的仙女儿,神荼和郁垒如何下得去手?

神荼看着手中的鞭子,叹了口气。

这鞭子一鞭下去,便能叫这仙女儿皮开肉绽,仙女儿那弱不禁风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郁垒道:“不能被她的假象蒙蔽了,她在人间干了那么多坏事,凌霄殿上,天君可是桩桩件件都痛斥过了……”

仙女儿在人间滥用仙法改变凡人命运,导致多个家庭在短时间内遭遇不幸,社会动荡。甚至她在一次愤怒之下,施展风暴,摧毁了万亩良田,致使当地村民遭受饥饿。

她在人间引发嫉妒与争斗,曾用仙术迷惑一位国王,使其发动无谓的战争,造成无数士兵与平民的死亡,国家陷入混乱……

就拿新近来说,人间的历史正走入强盛的大李朝,她却干预朝代气数,致使李朝人即将陷入朝代动乱与变革的阶段……

“两位神只明鉴,小仙是冤枉的呀!小仙虽在人间流浪数百年,却是一直济贫扶困,广播恩德,小仙绝无干过以上这些罪愆。”

仙女儿如在凌霄殿上时一样,在审讯室里向着两位神只喊冤。

“莫信她!”郁垒对神荼说道。

其实郁垒的内心也已经完全信了这喊冤的仙女儿。

她一脸真挚,眼神清澈,哪里会像是干坏事的样子?

“对对对,莫信她,凌霄殿上,铁证如山,圣明如天君,不可能冤屈了她。”

两位神只虽然对彼此如此说着,手中的鞭子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天君下令对犯下重罪的仙女儿,施以严厉的惩罚,先是用天界特有的荆棘制成的鞭子对仙女儿施以鞭刑,每一鞭都在她的仙体上留下深刻的痕迹,疼痛直透心灵。

鞭刑过后,更加严重的惩罚等待着她,那就是剥夺她的仙力,需将仙女儿放到风、火、水、土构成的祭坛中,实行封印,将她体内的仙力一点点剥离。这个过程痛苦异常,不是普通仙人所能忍受的。

剥夺仙力后,仙女儿将被逐出天界,流放到偏远的星辰之中。那些星辰是宇宙中最荒芜的地方,仙女儿将独自生活,没有仙力的保护,她必须面对恶劣的环境与孤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然而现在,两位神只却连第一关鞭刑都无法开展……

而那仙女儿还在一脸无辜地喊冤:“小仙冤枉,小仙不曾做过,小仙冤枉,小仙不曾做过……”

两位神只身为天界制服恶鬼的神仙,什么恶鬼没见过,他们相信自己的直觉,眼前的仙女儿是清白的、无辜的、善良的。

终于,两人将手中的刺鞭一扔。

“可是,天君跟前该如何交代呀?”

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为难。

“神荼,郁垒……”

天牢外,有人在喊他们。

两人正愁找不到借口离开这个审讯室。

“再给你一刻钟时间,你好好想想,是否认罪。”

兄弟俩一个跑得比一个快,飞也似的逃出了审讯室。

天牢外,虽不似别处的天庭那般仙鹤祥云,美轮美奂,亦有天界的威严在。

宫阙的墙下站着一个武神:

身着一套华丽的银色战甲,战甲上刻有精美的图案,胸前挂着一块用秘银制成的护心镜,上面雕刻着古老的符文。头戴一顶银色头盔,头盔的两侧装饰有翅膀状的结构,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身闪耀着寒光。

“银灵子。”神荼和郁垒异口同声喊起来。

银灵子虽然是一名武神,可是却是位颇受争议的武神。别的武神飞升成仙都是以骁勇善战为由,而这银灵子却是以逃跑着称。

银灵子是飞升前是东夷的一名将军,带领东夷人抵御外侮,也赢过几场战役,后来银灵子看到战争给人们带来了太多的伤害,再有战乱,他便带领军民逃跑,这样竟也救下了不少人命。

银灵子正是因为这些人命的功德得以飞升成仙的,在其他武神跟前,并不被待见,大家都不服他。

因而,银灵子在天界也没什么朋友。

神荼和郁垒是新晋的神仙,对满天神佛的关系并不明朗,初到天庭就得到了银灵子的殷勤讨好,便成了银灵子在天界为数不多的两位朋友。

“两位弟弟奉君之令累了吧?为兄给你们送了点心过来。”

银灵子微笑着,手中宝剑已不见踪影,转而托着一盒精致的点心。

“银灵子大哥,你太客气了。”神荼接过点心,感激地说。

“是啊,我们还不熟悉这里的一切,多谢你的关照。这点心我们不能独享,不如找一处,我们三人一起吃吧。”郁垒也笑着补充道。

银灵子正有此意。

于是三人在天牢外的一处大理石桌就坐,将点心盒放到桌上打开盒子,神荼和郁垒惊呼一声,眼睛也亮了。

神荼和郁垒这一世飞升前就是渔夫,日子过得很清贫,还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糕点。每一块点心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颜色缤纷,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神荼和郁垒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美的点心,不由得惊叹天界的手艺。

“这些为兄亲手制作的,你们尝尝。”银灵子笑着邀请。

神荼和郁垒各自取了一块点心,轻咬一口,只觉得口感细腻,甜而不腻,忍不住连连称赞,银灵子见状心中也感到欣慰。他们边吃边聊,自然就谈论起天牢里的那位仙女儿。

“鞭刑还没有施展吗?”银灵子皱眉问。

神荼和郁垒互视一眼,手里的点心顿时不香了。

两人放下点心,都觉得心头沉重。

“银灵子大哥,我们觉得她是冤枉的,我们实在不忍下手施以刑罚。”神荼吐出真话。

郁垒也道:“若银灵子大哥你见了那仙女儿就知道了,不可能是大奸大恶之徒。”

“可是灵霄殿上证据确凿,天君不可能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银灵子看着自己的两位好朋友,突然觉得诡异。他忍不住拉过两位神只的手把脉,惊呼道:“神荼,郁垒,你俩中了邪术了。”

这让神荼和郁垒都吃了一惊。

……

长安城内,陆羽失心疯了般,去每家寺庙的菩萨跟前都烧香祈愿。

可是如今他既是凡人,根本无法通天。

他跪在大慈恩寺的菩萨跟前,一遍遍磕头,祈求菩萨保佑白茶平安无事,直磕得额头出血。

忽听得一人唤他:“鸿渐。”

许久未有人喊他这个名字了。

陆羽抬头,但见眼前站着一僧人,身着灰色僧袍,面容清瘦而平和,双眼深邃,一副超然脱俗的模样,“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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