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一天都没有吃饭,您吃点东西吧。”
小孩拿到了那个鸡腿,咽了咽口水,却没有张嘴吃。
反而小心翼翼拿着,起身绕过桌子,到了季梁身后。
季梁转回身,低头望着这瘦弱的小孩,小孩递着鸡腿,脸上带着小心,眼里有些紧张。
手抬久了,有些颤抖晃动,却也不敢放下。
这小孩真得很聪明……
“……我就吃这一口,剩下的你拿去吃吧。我今天胃口不好。”
季梁望着小孩,顿了下没拒绝,接过鸡腿咬了一口,再还给了他。
看着季梁接过,小孩整个人放松下来一些。
看着季梁再递回来,小孩犹豫了下,才重新接过去。
“谢谢老爷。”
小孩走过去些,但还是站在季梁身边不远,
望了望季梁过后,才低头,试探着吃到一点鸡腿上的肉,第一下只是咬着一丁点。
“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旁边一直站在那儿的小孩,季梁停了下,再问了句。
“我叫……”
刚吃着一点肉味,正盯着鸡腿像是在琢磨第二口怎样下嘴的小孩,
听到季梁的声音,立马抬起头,就要回答。
不过就在他自己名字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却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戛然而止,
“……老爷,您给我取个名字吧?”
“为什么?”
“我娘说,以后要是找打好人家收留,就不要用以前的名字了,老爷叫我什么我就叫什么。”
季梁听着,一阵沉默。
他好像在这儿机灵而格外懂事的小孩身上,看到一个谆谆教导,只希望自己孩子能活下来的母亲。
“我进了老爷家当仆人,就是老爷家的人了。以前的名字就不能用了,老爷给我取个名字吧。”
小孩低着身。
有些想吃手里的鸡腿,但又要回答季梁的话,不敢低头。
只能不时咽着口水,同时眼里还有些紧张。
“……你先吃东西,吃完了再同我说话。”
“谢谢老爷。”
得了季梁的话,小孩低下头去,再试着咬了一口鸡腿肉。
然后终于像是尝出了肉味,
一下狼吞虎咽起来,整个鸡腿往嘴里大口大口塞,
然后囫囵吞进肚子里,季梁都看不出这小孩有没有咀嚼。
要不是季梁看着,这小孩可能将鸡腿骨,也整个塞进了嘴里,吞进肚子。
等着小孩恋恋不舍将没肉了的骨头扔了,
就又再立马回到季梁身前,小心等着季梁的话。
“你先前说的,我知道了。不过我得知道你原先叫什么?”
“……盼安,是村里的二爷按着爹娘的意思取得。说是希望我平安的意思。”
“盼安,盼安……是个好名字,以后你就还是叫这名字吧。”
“真得吗……老爷,那我能跟着您姓吗?”
小孩欣喜了下,紧跟着又是紧张地望着季梁。
季梁看着小孩紧张忐忑的模样,知道他不答应,这小孩恐怕难以安心。
“可以,我姓季。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原先姓什么。你可以跟着我姓,但也不能忘了你父母给你取得姓名,知道吗?”
“谢谢老爷,那以后,我就叫季盼安……我知道了,老爷。我以前姓吴。”
“嗯。以后换个称呼。叫我梁爷就行。”
“梁爷。”
季梁应了声,看着得了他的姓过后,小孩吴盼安欣喜,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许多的模样,
抬起手揉了揉这小孩的头发,正要让他再去吃点东西。
就突然听到窗户外,楼下边有嘈杂的喊声。
“……杀头了,杀头了……菜市口砍头了……”
楼下有人喊,声音传到这儿已经很弱。
唤春楼里曲乐声盖着,也就靠窗边的人能勉强听到。
楼上楼下都有人往窗外探头,看个热闹。
楼下行人,有接着忙活自己事情,没去管得,
也有跟着跑过去,凑热闹。
就在窗边的季梁和小孩吴盼安也都听到。
季梁只是转过头去看,小孩听到砍头了,却格外亢奋。
脸一下涨得通红,踮起些脚,朝着屋外看。
像是遇到了什么令人激动的事情。
小孩在亢奋中,又再有些犹豫焦躁,不停地垫脚,似乎想将窗外的景象再看清楚一些。
然后竟然难得的,主动向季梁说道,
“梁爷……我想去看砍头,可以离开一会儿吗?我马上就回来……”
季梁看着这因为菜市口有砍头,变得格外亢奋的小孩,顿了下之后,点头,
“……可以,我和你一块去。”
“谢谢梁爷,谢谢梁爷……”
小孩千恩万谢起来,跟在季梁身边。
走过餐桌时,又再犹豫着,小心出声,
“梁爷,我能带上个馒头吗……”
“可以……”
季梁应了声,看着小孩欣喜地在旁边姑娘帮忙下,拿着一个馒头欣喜的模样,
季梁心底却有些发沉。
“……边爷,我去菜市口那边看看。”
“菜市口,砍头啊……砍头有什么好看的啊。”
“诶诶诶……把我一个留在这儿算什么。等等我……结账,结账。”
最后边顾也跟着季梁出来了。
……
“霍,今个儿要砍得人还真是不少。这位老丈,可知道今天这儿是犯了什么。”
“造反啊,一个村子都给杀了。早上砍了一批,这会儿又砍一批。这两天这菜市口可热闹着,天天有杀头看。”
一行人跟着往菜市口去的行人,一路到了地方。
到菜市口刑场的时候,刑场外边已经围了不少百姓。
有穿着锦绣丝绸的,有穿着破烂补丁衣裳的。
有拿着扇子的,有拿着馒头的。
还有些不是生产,一看就是浪荡混混痞子之类的人。
大多都是来看热闹的。
整个刑场外围,都吵吵嚷嚷,你说一句,我说一句,闹哄哄一片。
到了地方过后,小孩主动为季梁和边顾在前面挤着,
一行人从后面挤到了最前面。
边顾左右望了望,娴熟地和旁边个老头搭话。
老头看起来也是来看杀头的常客,如数家珍地给边顾讲着。
季梁在一旁听着边顾和老头的对话,只是转过头,看向已经跪满了将要被处刑犯人的刑场。
刑场上,约莫跪了有二十几号人。
四个人一排,第一排的后面还已经各站着位提大刀的刽子手。
刽子手各个五大山粗,膀大腰圆。
跪着的一个个死犯,都是衣衫褴褛,浑身破烂。
蓬头垢面,面黄肌瘦,整个人就如同一截朽木,枯槁干瘦。
还没死去,就像是已经只剩下骨头。
同时,大概是之前还受过重刑,各个被打得皮开肉绽,透过衣服破洞,身上没有一点好。
有手无力垂着的,有腿跪在地上,还在往地上沁血的。
而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这二十几个人神情麻木,两眼无光。
既没有喊冤,也没有恐惧,只是木然在那儿,像是已经死了,这会儿只是要再把头从尸体上砍下来。
“这才四个刽子手,看起来一点不够痛快。还是之前,大杀头的时候,好像也是谋逆。二十个人一排,二十个刽子手一起。刀起头落,一下就滚下来二十几个人头,那才叫痛快,才叫有意思……这回就差点。”
旁边那老丈,还在给边顾说着他看杀头的经验。
其他这围着刑场大多数也都各自说着类似的话。
不过,紧跟着,就没人再出声。
监斩官拍了下桌子,就要开始砍头了。
“肃静!”
“法场重地,不容喧闹。”
“现宣判决!”
“……余家村人,不思圣天子之恩德,本该安家乐业,以享人道。却不顾纲常天理,仅为一己私欲,鼓动谋逆。
今事发,本应按律判决诸谋逆之辈腰斩凌迟,夷三族。但当今圣上仁慈,故只判核心之众,斩立之诀。望尔等叛民,感恩皇恩。
不枉费圣天子之皇恩浩荡!”
“开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