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头最盛之时,到夕阳滑落。
灵光流转间,秋虹就安坐在石桌前,静静的祭炼了有三个时辰有余。
此时再看,就可瞧见那玉锄器胚之上,时时刻刻间都有灵光吞吐,玄奥符文在表皮内里盘旋。
两端的玄光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大肆的绚烂,反而是凝练了不少,只剩下薄薄的那么一层依附在身下青石白玉之上。
这却是经过一下午的祭炼,禁制将成的表现。
原本没有管束的两种算是灵材天生带来的术法,此时纳入了这禁制的管辖之中,运转来自是多有调理了几分。
而且力量凝练之下,不会像之前那般一样,玄光看似耀眼,但力量分而不凝,显不出多大威能来。
看着此般变化渐生,法力梳理祭炼下这禁制的符文也将尽。
心中不由的送了口气,总算是要祭炼完成了。
这道禁制不像之前在谪仙剑上祭炼之禁,可以今日祭炼一点,明日再接着续上。
却是要一气呵成,万万不能中断。
一但中间断了去,单是失败倒是好说,但内里用法力祭炼上的符文却不会凭空消失。
想要将其消除炼化掉,这又是要多得费上一番功夫,而且一个不甚之下,这件灵材就要毁了去。
也幸好这些时日他不曾懈怠,早间采气之后,就炼制成法力,流转于丹田之间。
尔后在剩下一天的时光里,行走坐卧间都在自发韵养着着这些法力,使其化作根本法力。
而根本法力越是多,采气转化法力的速度便越是快,积累也就越是浑厚。
此二者,倒是有相辅相成之效。
盖因此原由,他法力较之以往浑厚了许多。
这才能在三个时辰法力一刻不能断的祭炼之下,坚持了下来。也好在这禁制祭炼不是什么吞法力的大户,才能让他在进与出之间勉强维持了个平衡。
饶是如此,也是多有消耗,现在从外看去。
他本来温润如玉一般的脸旁,此时却是微微泛白,额头之上更是渗出些许的汗珠来。
掐着法诀的手指亦是不如之前那般灵活,更显僵硬。
这番,正是他心神精力与体力,消耗过甚之缘故。
下午一番修行过后,奔下山林里玩耍的田茹早已归来。
只见她手足无措的立在一旁,看着自家师兄面色难看的样子,想要上前用珍藏的手帕去擦拭下他额头的汗珠。
但看见秋虹身边灵光流转,空中玉锄不动,但也有光芒闪烁。
消去了这般的心思,将手帕紧紧握在掌间。
虽然她因尚年幼之故,许多的修行之事,尚未来的及传授与她,但此时也明了自家师兄是在祭炼一件法器。
而且看其样子,似乎是到了关键的时刻,自是不敢上前贸然的打扰。
踌躇两下,愤然的坐在石墩上,也不在做其它,只是双手托腮,看着自家师兄。
眼神之中时不时的划过担忧的神色,嘴里不时的嘀咕上两句。
心中的欢快早已经不翼而飞了,原本想要分享的趣事也抛之脑后,只想着秋虹千万别出事就好。
小妮子自幼便无亲人在身旁,混迹街头食百家饭长大,直到遇见了叶鸿师徒二人,这才结束了这般生活。
虽然面皮薄,口上不说,但心里早就将这二人当做亲人一般的存在。
此时间,见心中一只无所不能之在师父之下的师兄出现这般状况,自然心中着急的紧的。
却也只能干着急,帮不上忙来。
秋虹在关键之中,分出点心神来,瞅见了田茹这般模样。
心头泛起笑意,道:“还不错,懂得关心师兄了,这才不枉我平日里对你百般照顾。”
不过这时正是祭炼的关键时刻,分心瞧她便已然是多有不便,就这么一瞬间空中灵光便有不稳的征兆,自是不好开口说话,安慰与她。
洒然一笑,示意自家无事。
便收回心神,全力祭炼眼前的玉锄。
手中法诀一转,法力不在拘束,全数涌动而出,包裹环绕着面前的玉锄器胚。
庞人瞧一眼便觉得脑袋发晕的玄妙符文更是流转个不停,而新符文的显化速度也是越来越快,内外交相辉映之下,将这玉锄器胚映照了个通透。
外界凝成漩涡灵机汇聚而来,极小的那一头连在玉锄前头当中的地方,飞快的旋转间就将无数的灵机灌注在里面。
秋虹心中一紧,知是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步,符文祭炼已全,可以说是禁制祭炼完成了,但还是要经过外界灵机灌体这一步,彻底的将其凝结在玉锄体内,并将其激活,方才是将这件法器炼成。
这一步,可以叫做:注灵机。
勉强运转其已经消耗颇大的神念,小心的维护着灵光平衡,免得在最后一步上功亏一篑。
若真是如此,说不得他要遭受一些反噬,修养上一些时间。
田茹原本看见自家师兄笑了一下之后,提着的心放下了少许,但又瞧见这般声势,自是紧张之感又上心头。
连小鹤儿将头埋在她怀里也未曾发现,双手攥拳,似乎比秋虹还要紧张一些。
“喵呜。”
五斋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毫不在意形象趴在屋内的木地板上,看着那边,田茹的神情动作自是逃不过它的眼睛。
不过自诩为见过世面的猫,它自是不屑的瞅了眼田茹,目光不紧不慢的转到秋虹身上,一蓝一黄的眼睛里丝毫没有紧张的情绪。
“不就是炼个法器吗,能出什么事,少见多怪的滴。”
回想起那辉煌宫殿里,两只狗的生出的动静,它叫了一声,似是这般说道。
“疾!”
秋虹轻呵一声,伸手一指,一点剑气从玄关窍穴中越出,点在指尖上。
一颗晶莹若红玉的血珠飞出,在空中划过轨迹,没入那空中的玉锄里。
原本来说,这法器若成也是他一手祭炼,不假于外之物。他天生便是这法器的主人,自然无需祭炼之功,便能完全掌握。
但书中禁制上写着,要在最后时刻以精血相合,说是此举为点睛之笔。
日后灵机药气韵养法器的同时也可韵养这一滴精血,能够借此化生出灵性来,自是比那些凭空让死物生出灵性的法器要简单些,晋升灵器的机会自然也就更大些。
信了这话,秋虹这才血炼上一番,也算是为这法器铺垫上个光明前途来。
若非如此的话,他才舍不得放出自家一滴精血来祭炼这法器。
要知修士的精血,俱是以法力催动骨髓方才能生出,内里更有种种变化让他也不甚明了,平常放于心田之中,掌血脉运行淬炼道体的功效。
这么一滴炼来甚是艰难,消耗的法力其不说,单是时间便要花费他月余的功夫来。
不可谓之不珍贵。
因而像现在的修行人士,除了迫不得已之下,少有拿精血炼器的蠢货,自是法力、神识,乃至言祭之法更为流行以及合用一些。
唯独那些左道邪修人士,修得些邪门功法,有吞噬它物快速催生精血的法门,这才不把这玩意当回事的,狠着的用。
但也不曾想过,骨髓生血,压榨的紧了透支的是自家身体,全是一帮子蠢的不能再蠢的货色。
难怪只能徘徊与山野小城之中,不敢露面。
只见秋虹那滴精血方一没入玉锄之中,便飞快的晕散开来。
明明只是那么不到蚕豆大的一点,却将这玉锄整个染上了一层血色,不可称之不神奇。
而在之后,分明没有在秋虹的操控之下,玉锄便在空中滴溜溜的缓慢旋转起来,方向却是逆着天上灵机凝聚而成的气旋。
两者相反方向旋转,却是将外界灵机更快的没入玉锄之中。
汇聚来的灵机气旋越来越小,直到几个呼吸之后消失不见。
这时,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浮上心头,以及神识之中忽然的出现了一个陌生但又感觉十分熟悉的波动。
仿若心念一动间,就可以操纵它。
再一观眼前景象。
灵机散去,玉锄缓缓的停下旋转,其上的符文在流转间就形态散乱,化作一笔一划,继而又一道道首尾牵连起来,化作无数的光圈,环绕在握柄之处。
形成了圈圈金丝似的东西,但颜色极其之淡,隐没在青白交杂之下。
待最后一个光圈消散之时,玉锄忽的像是失去了支撑的动力一般,猛然的落下来。
秋虹见状,也不生奇,先是一收神识以及法力,继而不急不缓的伸出手来。
那锄柄便像是计算好了一般,安然的落到秋虹的手掌心中。
握紧上下滑动,竟然还能感知到些许金圈的凸起,像是做了一层防滑一般,手感颇为不错。
法力一催之下,锄头两端便各生玄光,随着心意控制法力多寡,便见两端玄光忽强忽弱。
稍微试验一番,便觉的操纵的得心应手,使用上也是颇为简单。
撤去法力诸般平息,循着神识中无误的感知,秋虹知道他这算是真正的第一次炼器,成了。
虽有些小波折,但也无伤大雅。
这才有机会伸手摸了下额头上的汗珠,略显虚弱的吐了一口气。
“师兄!”
方一抬头,就瞧见田茹小翼翼心的冲他喊了一句,生怕惊扰到了他。
又说道:“师兄,可曾有什么事?”
“无事,无事。”
秋虹端起茶盏,饮了口凉茶,笑道:“不过是在祭炼一件法器,法力有些消耗过多罢了,没什么大事。”
不在意的挥挥手,将变了模样看上去就不凡的玉锄随手放置在桌面空处。
田茹先是又看了下他的面色,发现苍白之色正在缓缓的消散,知道他所言不虚,便松了一口气,将用力过甚,从而导致发白的拳头松开。
继而又看了眼自家师兄一下午忙碌的成果,眼中生出几分好奇来。
却是瞧见自家师兄无事,又恢复了那般本性来。
秋虹自是瞧个真切,笑了下,道:“日后再和你说有什么用处,且说说晚间想吃什么,我去与你做来。”
难得厨房中没有“哐哐”切菜的声音,竹熊将备好的竹笋消耗完毕,此时背了个筐子在竹林里挖笋呢!
“我来,今天我来。”
田茹收回在玉锄上的目光,讨好着说道:“今日师兄劳累了些,那能还让你做这般事情,自是我来代劳。”
“也好。”
秋虹沉吟一下,田茹难得想要表现一番,便同意了她这个要求,又道:“随便做些就是,无需太过麻烦。”
当然这是给她台阶下的言语,她虽然会些厨艺,但也就是那般,更况且以这道场里条件也无法做出什么酒楼里大餐来。
像她,烤个肉什么的,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田茹应下,转身走进厨房之中。
秋虹提着玉锄,进了屋中,坐到后边伸到河岸的木台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起来。
法力的消耗运转一番,便可以补充好,但心神的消耗却不是那般好恢复的,还是要静静的养上一些功夫才好。
正好田茹接了做饭的差事,他便借此休息上那么一会儿。
同时查看着识海之上,出现的玉锄模样虚影。
这是法器经由修士完全炼化之后,两者产生联系,方才会在识海上出现的投影,这也是修士完全掌控一件法器的凭证。
当然,若是祭炼到深处,到了性命相合的地步,这法器也可身化微渺,真身投到识海之中,这般的话韵养更为方便一些。
坏处就是,一旦这法器产生损伤,相应的其主人难免的也会受到些伤害。
秋虹自然没有将这法器祭炼到性命相合程度的打算,就眼下这般,他便很是满意了。
不然的话,谪仙剑可不一定会答应有别的法器和它分润法力。
也就是青冥法诀特殊,本命剑器放在玄关窍穴中韵养。
不然,若换了别家剑宗的修士来,此时两个法器之间早就有气机冲突了。
这也是剑修本命剑器的霸道之处。
五斋见自家主子安然无恙,还躺在那闭目养神。
眼睛转了几下,仔细的感知了一番,没有察觉到灵机的波动,知道秋虹不是在修行。
这才慢悠悠的走着猫步,轻轻的跃到他的怀里。
秋虹的手掌搭上,下意识的撸着顺滑的毛发。
“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