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霄不知道暮沉为什么又莫名其妙地心情低落起来。
按道理说暮沉本来不该让他发现这一点的，但可能是茫茫无际的冰原放大了这一点酸涩难言的情绪，顾霄很快就发现了他异样的沉默。
“沉儿，你怎么了？不高兴？”顾霄问道。
暮沉看着他无辜莫名的神情，一时几乎要恨起他来。
为什么他可以用这种无知无觉的语气和他说话？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要承受这种爱而不得的痛苦呢？
那一刻暮沉几乎要忍不住吐露自己的心意，但顾霄突然放到他额头上的手让他清醒了。
那只手生得修长白皙，带着常年练剑留下的薄茧，还残留着刚刚摘下的手套里带出的热意。这只曾经持剑斩天地的手此时正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它的主人也看着自己，眼神关切。
不，不行。
师尊又做错了什么呢？他只是……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罢了。
是他眷念师尊这一份独属于自己的温柔，所以不敢说，也不敢问。
暮沉缓缓抬手，轻轻握住了顾霄的手腕。
顾霄愣了愣：“到底怎么了？也没着凉啊……”
暮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顾霄收回手，也不再开口。
两人行了数日，终于深入极北冰原腹地。
这天早上，他们在昨天晚上的营地不远处发现了一串大脚印。jiqu.org 楼兰小说网
近三尺长，很深，被踩到底下的雪都结得硬邦邦的。
这想必就是掌柜的口中的雪人留下的了。
“师……灵蕴，”刚刚去检查另一边的脚印的暮沉突然抬头，脸色难看道，“这两处脚印的深浅不一样。”
顾霄愣了愣，走过去蹲下身看了看，脸色也是一变。
他们迅速把这片的脚印都查看了一遍，发现大多数脚印的深浅都是一样的，都不是很深，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雪上快速掠过一样，只有一处不一样。
就是那一处脚尖对着营地的脚印。
也就是说，那个怪物不仅发现了顾霄他们，还站在这边默默地看了他们很久！
但无论是守上半夜的暮沉还是守下半夜的顾霄都没有发现它！
这怎么可能？
暮沉没有发现它倒是有可能，但像顾霄这等修为的大能修真界就没有几个，修为比他高还没飞升的就只剩下几个无望飞升常年闭关的老修士，基本都不会出现，按修真界的经验来看，如果它的踪迹连顾霄都发现不了，那它的修为起码比顾霄高两个大境界，这怎么可能？！
顾霄皱眉道：“这应该是这个生物自身的天赋能力，与它本身的实力无关，不然它昨晚一定会动手，除非……”
暮沉问道：“除非什么？”
顾霄：“……除非它吃素。”
暮沉：“……”
他若有所思：“确实如此。”
六六：“……”
我常常因为自己的智商太低而感觉和你们格格不入。
六六：“……宿主，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顾霄道：“因为隐藏身份不能用灵力，这几天我和沉儿正常都是吃干粮，只有偶尔遇见了冰原上的小兽才会加一顿餐，但这也是极少见的事，可以看出在冰原腹地生活的生物很少，如果那个生物是肉食的，它绝不会放弃我们这份大餐，除非它意识到它的实力不足以对抗我们，或者它根本就是素食。”
暮沉道：“灵蕴，我们要去看看吗？”
“去看看吧，总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顾霄道。
两人沿着脚印一路追踪，最后发现脚印断在了一片血迹中。
看到这一片狼藉，顾霄震惊道：“这是……”
“是那只怪物的死亡现场。”暮沉深吸一口气，“它被猎杀了。”
雪地上是大片的血迹和凌乱的脚印，还有许多拖拽痕，血迹边还扔着几截断绳，顾霄还看见了一块零碎的皮/肉。
长长的车辙痕一直拖向远方，天上又飘起了雪，如果顾霄他们来迟一会儿，这些雪花很快就会将这条痕迹隐藏在雪地下。
暮沉仔细检查了一遍，道：“是人的脚印，他们猎杀了这个怪物，然后不知用什么动物拉了车，把这个怪物放到车上拉走了。”
“冰原中的人，应该就是他们了。”顾霄道，“顺着车辙痕去看看。”
好不容易找到了可能和冰原原住民有关的一点线索，顾霄当然不愿意放弃。
又走了大半天，两人终于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村落的轮廓。
雪越下越大，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一脚下去基本都能埋到膝盖，顾霄冷得不行，他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怕冷。
他走得昏昏沉沉，忽地一脚踏空，竟是踩进了冰坑里！
暮沉：“！！！”
暮沉一把扶住他，见他面色潮红，心中一惊，连忙贴近一探，顾霄呼吸滚烫，果然是发了高热！
这怎么可能？
暮沉怎么也想不通，顾霄的修为比他高那么多，就是没有用灵力护罩，本身的护体灵力也比他高出那么多，怎么会暮沉没事，他倒发起高热来？
来不及多想，暮沉咬了咬牙就要运起灵力送顾霄回去，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一群人吓了一跳。
他猛地回头，厉喝道：“什么人！”
身后的人也被他的反应吓到了，连忙举起了双手，飞快地说了一句话。
暮沉：“……”
没听懂。
见暮沉一脸茫然，那个高大的男人放慢了语速，道：“你们是什么人？需要帮助吗？”
他指了指顾霄：“你的朋友，好像生病了。”
他的口音还是很奇怪，但是勉强能听懂，暮沉把顾霄护在怀里，眼神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们是村里的人，”男人笑着指了指暮沉身后的村子的轮廓，“我们那里有大巫，他可以帮你的朋友治病。”
似乎是怕暮沉怀疑他们有什么阴谋，他解释道：“你们出去还需要好几天，他的身体受不了的。”
暮沉沉默了一会儿，道：“麻烦了。”
他当然不相信这些人。
他的警惕心本来就很高，小时候的经历早就让他对人性失去了信任，凌天宗崇拜他的弟子有很多，看似和他交好的弟子也很多，但他从来没有和他们真正交心。
他总觉得他们的接近另有目的，总觉得他们有一天会为了自己的理由背叛抛弃他。
只有顾霄是不一样的。
是顾霄把他从那个人间地狱带出来，给了他新的生活，给了他全部的温柔和耐心。
但现在顾霄生病了，想要救顾霄，他只能选择相信这些人。
如果他们不怀好意……
暮沉笑了笑，道：“麻烦各位了，我愿意和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