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最后的疯狂

墨熏城前,迦叶陀国的大营中已经吃了五天人肉,陀汝城被流民围困,粮道被数十万流民堵住,那些饿疯了的流民一见到是押粮的车队,便会一拥而上。有好几次押粮的官兵尝试着冲过流民的包围,但别说冲过去,每次都是拼了性命,才能堪堪保住粮车回到城中。而且随着次数越来越多,流民中似乎渐渐有了组织,他想要把粮运出去,越来越困难。

迦叶陀国的大营内已经是混乱一片,没有补给!伤者在哀嚎着等死;士兵在挖掘着地上的枯草;手脚完好的拼命的想逃出这个营地,很多人逃了,还有些人死在了军官的刀下。军官们好些,剩下的粮食,大部分都进了他们的肚子,也就是因为这样,这些人才愿意弹压着那些已经绝望到不知会做出什么的士兵。而普通的士兵,很早以前,这些人连人肉都吃不上了,伤兵也是僧多粥少。

主营的大帐里,老将普罗托苦苦哀求着摩月罗公主。

“公主,撤吧!我们的粮道断了,军中已经断粮多日,士兵们早已无力进攻,王命令你马上回去。”普罗托声嘶力竭地哀求着,可摩月罗公主却依旧如铁似刚。

“撤?撤了我就什么也没了,我就是坟墓里的一具尸体。让陀汝城的守军杀光所有冲击粮仓的流民,把粮食尽快运到前线。这里的士兵......这里的士兵......”犹豫了一会儿,摩月罗表情冷酷地对着身边的亲兵首领说道:“把那些死人的尸体拖回来剁碎,烹制成肉羹,让士兵们喝饱以后继续给我攻城!只要打进墨熏城,粮食、财富、功勋就什么都有了。”

摩月罗吩咐得那般冷静,亲兵首领回答的那般轻松:“是,我的主人。”亲兵首领老了,他从摩多迪拉年轻时就开始追随他,他一辈子太顺,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挫折,他不能这么回去。不单是因为这是他人生最后一次立功的机会。更是因为,他若是这么回去,自己一辈子的荣耀就没了。

这话听的普罗托却是一阵惊恐:“公主,不能,不能这么做啊!这...这...这是疯了!”

摩月罗不想再听普罗托的聒噪,她拔出腰刀指着普罗托说道:“你们要我撤退才是疯了,损失了这么多军队,违抗了那么多命令,若是无功而返,我便死了!我便死了!”

普罗托满脸老泪地一下跪倒在地:“公主......你不能这么做啊!”

摩月罗心是那般的痛,到了这个时候,老家伙不愿意伸出手帮自己一把,却还是在和自己唱反调,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不愿意真心待自己好?摩月罗想不通,她只是再恨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的师父,如今却似乎要抛弃她。

似乎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摩月罗大吼了一声:“够了!”然后便是挥刀砍去。

普罗托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死在摩月罗的刀下,他到死都还记得,当初年幼的公主是如何的聪颖,如何的胸有大志,他用了毕生的心血去辅佐,去爱护,却是这个结局。

......

风在呼啸,哪怕迦叶陀的冬不似龙巢山脉那般冷,可刁英的心,却无比的寒。他们现在藏于一处树木遮天蔽日的深谷之中,这座深谷本身是一座药园。

迦叶陀药物贸易极度发达,迦叶陀南方的沼泽菌城更是以药剂和医疗闻名于天下。刁英刚刚占据这里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这里居然种满了蓝连根,这种药物是用来治疗一种叫做火疹的恶疾,没有蓝连根,火疹就是绝症,得火疹的人会一寸寸化为焦炭。

这两天,刁英把种植园原来的主人做了。但是救命的药物不能烂在地里,而这附近做蓝连根生意的药商居然全是典家药铺的人。黎动看典家不爽,废了老鼻子劲儿找了别的药商。黎动带着大军下了死令,典家的人再碰这种植园,他宰了那些人,反正在大易之外,杀便杀了,又在大战之中,没法儿管。那些被找来的药商倒是千恩万谢。

从种种迹象来看,迦叶陀的大军没有退。他们不知道摩月罗公主用了什么法子硬挺着,但他们知道,萧雨歇挺不了几天了。墨熏城失了,他们的后路也断了,他们会被困死在迦叶陀。杀回去?更是不可能了,就算对面饿着肚子,那也是十倍于他们的敌人,名将高手不知繁几,他们怎么闯得过那样的军阵?就算他们闯过了那几十万人又如何,多了他们几人,又哪能守得住那孤城!

黎动在风中朝着墨熏城的方向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摩月罗这个混蛋!她这是死也要拉着我们陪葬!”

他似乎发泄完了一阵,整个人颓然坐到了地上,他是感觉那么的无力,这不在是力量能解决的事。

时羽静静地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他安静,正因为安静所以才更显出他的焦急。他知道急没用,只有静下来才有办法。

这是绝地,绝境。

黎动忽然开口道:“杀回去吧,留这儿也是死,死的离大易,里萧雨歇近些。”

时羽摩挲着手中的弓箭:“兴许还有转机。”

黎动缓缓一摇头:“我不指望什么转机了,摩月罗疯了,她就指着用三十万军队和无数的百姓,为她的失败殉葬。”

时羽说道:“兴许有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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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动冷笑一声:“都在等着看谁的赢面大,再下注。谁会来?”

时羽:“你冷静点,现在还不是拼命的时候。”

黎动:“现在不是,什么时候是?”

时羽:“摩月罗的粮道断了,现在优势在我们这边。”

黎动:“可她现在疯了,这疯婆子不在乎拉着一个国家去死!”

时羽:“可加尔德拉城里还有人在乎!”

黎动:“大军在她的手上,加尔德拉拿什么制衡她一个疯婆子?”

刁英:“我们去立一个灭国擒王之功。”

黎动:“什么什么?”黎动呆了一下,随后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刁英抬头看着山谷中正在休息吃饭的大易军卒,虽然他们依旧精神奕奕,但任谁都看的出来,他们已经抱着再也回不到大易的死志。

一句呼唤,所有的将士都转过头来望着他,刁英忽然露出阳光而自信的笑容,伴着冷风的呼啸,他用摄人心神的声音对着众人高呼:“我就问一句!谁有胆子去跟老子立一个灭国擒王之功?!”

一瞬间,将士们中的绝望气氛似乎去了大半,他们先是开始无比的疑惑,随后,却是流露出无比的兴奋。或许死便死了,但谁不想死前潇洒一回。

片刻后,刁英用洪亮的声音喊出:“有个疯婆子,跟我们比疯!跟我们比疯?她不——够——格!让她看看,什么叫疯起来连自己都怕!饭后出发,只带三日干粮和所有武器,其余全部一把火烧了!我们去加尔德拉城!我带你们——青史留名!”

“青史留名!”将近两万人,忽然一阵阵的山呼海啸!

牵起马,刁英器宇轩昂地走着,他是那般的激昂,活不了——便向死而生!

黎动走上前来兴奋地说道:“得劲儿!”

时羽却是笑着问道:“你有法子?”

刁英微微一笑:“法子,先祖已为我等想好!不是只有他萧雨歇才多智近妖。”

时羽:“你有把握?”

刁英继续笑道:“陀汝城出事,大军已在墨熏城下,加尔德拉城中能有多少守军?怕个球!”

......

加尔德拉,这座明珠坐落在迦叶陀北部,迦叶陀河南岸的平原之上。城市从上空俯瞰,犹如一轮圆月。星罗棋布的村镇遍布加尔德拉的周围,犹如明月周围的星辰。

雪白高大的岩石城墙围绕着整座城市;

鳞次栉比的大小建筑布满城墙内,就好像是漫天的星辰;

整个城市中最为巨大高耸的金色宫殿矗立在城市中央,就好像是被星辰簇拥的太阳。

宫殿之前,是一座宏伟的广场,上面一座迦叶陀开国国王的雕像屹立不倒。雕像的两边还有两座巨大的喷泉,高大的白象雕塑鼻中,喷出绚丽的水流。

加尔德拉城下,随着气温转寒,加上有本事潮湿之地,每日清晨总有也些雾气弥漫在城外的旷野。随着和大易的战争爆发,粮食物资的征发,大军的抽调,西北难民的流动,流寇土匪的猖獗,以及是不是不知是不是大易人支持的暴动下。加尔德拉城也开始在周边固壁清野。

黎明未到,稀稀落落的商人带着东西,从北门进城。百万人口的大城,每日的物资消耗是个天文数字,货物总得进进出出,只是这些时日,货物的检查也变得格外严格。于是,这些进城的队伍,排的比平常都要长。

城外的道路上,一只商队在行进着,忽然,一个伙计朝着不远处的荒野忘了一眼。这一眼,却是吓的他肝胆惧裂。

那是一只枯槁的手,从土中猛的伸出,手上指甲尖锐无比,如同弯钩!那只手撑着地面,然后便是一个恐怖的头颅从地中探出,血肉模糊,白骨可见。

“啊——!”一声尖利额叫声划破黎明的安宁。所有人都看了那个吓得瘫坐在地上的活计,从那眼神来看,怕是以后都疯了。他们也看到了那伙计看到的东西,然而他们看到的更恐怖——无数的手,从荒野的地面中探出。然后无数的本该是尸体的东西,爬出了地面,他们有的手中拎着木棍,有的手中拎着残破的刀剑。似乎,他们就是传说中,地狱里的亡灵鬼兵!

不远处的城门口,那些卫兵同样看到了这一幕,他们胆子稍微大些,可也是觉得头皮发麻。最要命的是,他们记得那里是乱葬岗的方向,城中的贫民和奴隶,都会被埋在那里!

“鬼啊!”终于恐惧开始传染和蔓延,那些等着进城的商队一下子全部乱了套,惊慌失措地往城里挤去,就连他们运送的货物,也再也顾不上了。

从地里爬出来的“鬼怪”却似乎还在在这火上浇上一勺滚油!它们摇晃着站起,然后状若疯魔一样,向前猛扑而去,将面前那些等着进城的人扑倒,然后便是鲜血横飞。

进城的队伍顿时变得无比混乱,拥挤着,哀嚎着,惨叫着朝着城门涌去。驮货的驮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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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车牛马,路人骑乘的坐骑,一时之间也全部受惊。互相踩踏着,互相碰撞着。车辆翻到在地,行人摔倒在城门口。

“关城门!快!”守城的守备长官见势不对,马上命令道。

但随后他就听到属下汇报:“关不上!”他回头一望,才发现,不知是谁的一辆大车,已经因为混乱翻倒在城门洞里,挡住了城门,而这辆车的后面,翻到撞击在一起的车辆已经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哪里还能挪动,加之混乱的人群冲击,士兵们在恐惧中的慌乱,整个城门成了一锅粥。

守备军官顿时知道不妙,他大声喊到:“警戒,警戒,向城内求......”话未出口,他的脖子已经被一把看不见的利刃割开。

恐惧的气氛早已弥漫在守备军的众人心头,现在那些不知所措的军卒,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长官,莫名其妙地切开了喉咙。然后,他身前的守备军官兵一声凄厉惨叫:“鬼啊!救命啊!”

然后,越来越多的守备军瞬间扔掉了手中的武器,不断地和堵在城门口的人群争抢着通道。

那些“鬼怪”也开始加入到争抢城门的行列里,他们很有选择的绕开了平民,优先攻击着那些守备军和所有手持武器的人。

城墙上,守军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完全失去了射出手中箭矢的勇气,不单是因为那些鬼怪已经和平民混在了一起,更是因为对“鬼怪”的恐惧,已经逐渐的战胜了他们对责任的坚守,对军法的敬畏。事实上,很多人已经开始跪地祈祷。

刁英这一招,大易先贤,称之为——“阴兵借道”!

迦叶陀国是个奇特的国家,这片土地上的人从来没有杀死过神明,数千年前占据这里的神明,是被外来的屠神者干掉的。这样的民族其实有很多,但这其中延存到现在的,基本上放弃了对神明的信仰。迦叶陀国不一样,它们到现在都异常信仰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神明,直到现在他们都保持着神明对他们的等级划分,平民被分为三六九等。这或许是这里的统治者觉得,这样更适合愚民,更加有利于他们的统治。于是这片土地上的底层平民依旧愚昧,甚至带着无尽的迷信。

强国不会管,这对他们有利,他们可以更方便地从这片土地赚取利益。迦叶陀本国的有识之士很想改变,但是奈何民间的思维极其僵化,他们的力量又过于弱小。

见到城下恐怖的情形,那些底层的士兵,宁愿相信这是神明回来了,降下了神罚,无论那些军官如何的用鞭子抽打,大部分人都是无动于衷,坚定地祈祷着。

而此时下面的那些“鬼怪”们已经杀光了城门内外的守备,彻底控制了城门,甚至有些已经开始朝着城墙上袭来。其中一个看上去最强大的“鬼怪”身上,居然缠绕着六条蛟龙怪声嘶吼间,阻挡在他身前的人全部被击飞。

就在此时,蹄声滚滚!一个全身一身黑甲,手中提着一把黑色长弓的小将当头一马,后面是黑云一般的一对对士兵——大易的将士。

那些从地里爬出来的“鬼怪”,实际上是昨夜刁英命人挖开了城外的乱藏岗,三百个精锐将士藏了进去,他们所有人都将自己假扮成鬼怪的样子,然后在今日清晨,当着所有人的面爬出来,在简单的装扮和刁英的幻术之下,他们当真如同妖魔一般。

时羽则埋伏在城外的偏僻山坳中,全部伪装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现在,刁英的计谋已成,他们骗过了城门的守备,骗过了进城的平民。

时羽未至,弓箭已经先至,随后便是如同飞蝗般的弩箭、源能枪弹,甚至是小型源能炮对着城门轰击。卡在门口的大车被炸成碎片,城门被冲击波推开。城墙上的守备士兵,这才反应过来想要反击,可是攻击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身后,黎动一马当先带着刚刚假扮鬼怪杀入城中的精锐士卒冲上了城墙,他们虽然人少,但是实力普遍较高,同时对方又被他们吓住,一时之间慌乱非常,能组织起来的防御,根本拦不住时羽和他身后的大队人马。

时羽冲入城门战马人立而起,紧接着他单手竖起一面大易军旗,“歘”的插在地面上,大喊:“迦叶陀大败!摩月罗全军覆没!迦叶陀尽归大易!”

他这就是散播谣言,但是这谣言在一群冲进加尔德拉的大易军卒口中喊出,被吓破了胆子的平民听到,假的也真了。

谣言传播的速度比时羽的攻击更快,比大易军卒控制住城门的速度更快。

加尔德拉的北门里面是贫民窟,这里的人大部分文化底下,他们哪里分的出来冲进门的人喊的是真的假的。他们能做的就是赶紧逃命,朝着城南的贵族区逃去,想着能从那里的南门逃出城去。

刁英砍翻了最后一个反抗的守备,疾声喊道:“放火烧毁城北,让城中的守备军被这些平民缠住,我们抓紧时间,抢攻王宫,快!让一部分人马后绑着树枝在城外扬起尘土!”

紧接着大易的大军几乎没在城门耽搁,如潮水一般涌进城北,随后便是四处起火,这些贫民窟全是木质建筑一点就着,一着一大片。贫民窟中更没有什么实力强大的人,没有什么像样的反抗。大易的军卒更没兴趣去抢劫那些贫民,一来他们军纪严明,二没油水,三来他们这是灭国擒王之功,大易必是不吝赏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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