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台。
高耸的塔台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都是终日最高的建筑。如今,用最为完好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即使以目前吾歌飞行的高空来说,也不过是二层的样子。
而吾歌感知到的,那唯一一股微弱的气息,似乎还在别处,但是并不太远。吾歌想那可能就是那么创造这副地狱场景的人吧,只是究竟是设计师还是工具人,谁又能说的明白呢。
吾歌抬头望向塔尖的那道身影,六翼交叠的炽热白色,犹如一个光洁的天使一般。
在他头顶上,还有着一圈金色的火圈在悠悠旋转着。
躬伏在塔尖上的身型都足以让吾歌感叹这改造的力量,是如此的虚妄。
揭开表层这具看似神圣的躯壳,内里却是无数丑陋异形的汇聚,无数粘稠的黑色水墨流动着。映射在吾歌眼中,简直令人倒胃。
可吾歌还是能一眼认出这个人是谁。
杰尔麦那一头金色的发型,大概整个终日无出其右了。
化身天使之神的杰尔麦缓缓站立在塔尖,犹如金鸡独立一般昂扬着姿态,俯视地面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吾歌。
那些他曾经渴求的力量和权柄,如今就握在手中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
杰尔麦陶醉一般的攥住白色的手掌,虚抓了一口空气凑到鼻子上,贪婪的深吸一口,仿佛所有值得拥有的力量都尽在手中。
满足的一口后,杰尔麦俯瞰吾歌,嘴角仰起夸张的角度,仿佛在嗤笑吾歌的渺小。
“这不是吾歌嘛?怎么了,我的守望者大人。终日怎么把您给盼来了,这里可没有异兽给你杀。”
杰尔麦阴阳怪气的论调,就好像将一切责任都推脱而去。
吾歌丝毫不惧的对视,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扫荡着周边的一切。本就勉强屹立的塔台,如今也遥遥欲坠,更是有许多处塌陷。
从塔尖上脱离,杰尔麦扇动着背后的白翼,飘浮在上空。而吾歌也冲天而起,升到和杰尔麦同一高度。
平视而论,现在的杰尔麦反而更像人道的一方,而吾歌则像是被杀戮支配的恶魔。
“瞧瞧你现在的模样。真是渺小的可怜啊。”
面对杰尔麦的讥讽,吾歌没什么波澜,但是就这么从容对方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吾歌回敬道:“怎么,当初跪在门外的家伙,什么时候都这么理直气壮了。你不过,只是一个自作自受的可怜虫罢了。”
十多年前的故事再次浮现,杰尔麦的面庞僵硬的有些愤恨。
他一次次的渴求力量,一次次展现自己的天赋,一次次的登门送礼,却又一次次被拒之门外!
没有人能体会一个十六岁少年彼时的不甘,可杰尔麦从未想过放弃,直到吾歌的到来。犹如一盘冷水一般浇在头上,湿淋淋的浇灭了心头那燃烧的欲望,只留下反噬的仇恨。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觉醒者应该具备的力量和条件,那些自以为天之骄子的天赋,到头来不过是沾沾自喜罢了。
所有人都记得他杰尔麦,是多么的狼狈不堪,是多么的不知天高地厚,又是多么的丢人现眼。
他要疯了一样,被仇恨吞噬着。变成了曾经的杰尔麦,又在一次次交易中,彻底沉沦为不择手段的阴险家,报复者。
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是无辜者!
只要他们还活着,历史就会将他杰尔麦的丑事书写,所以杰尔麦丧心病狂的扭曲了一座要塞的所有人。
哪怕他们,真的只是把那当作一时的笑柄而已;哪怕他们,真的愿意为了要塞而博取那十不足一的机会;哪怕他们,真的像爱戴守望者一样,敬重着这位终日的指挥官,领导者杰尔麦。
一切,都是云烟。
洁白的泪滴落在手掌中,杰尔麦伸出尖细的舌头舔舐。竖起的眼瞳却仰起一个角度,怪异的对着吾歌。
“不错,我就是那个可怜虫,可是你死了,谁又能知道呢?”
白翼振翅,几乎是吾歌两倍的身型像是核弹一般撞来。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倒是让吾歌有些没来得及应对,被砸穿数道墙体。
但转瞬间,吾歌就闪回到空中,手中伏阙剑挽起剑花,剑气犹如旋圆盘斩出。
杰尔麦的反应要更胜一筹,在剑气圆盘到来时就已经侧步闪开,但是却还是被折返的剑气伤到了。背后的白翼有点点鲜血撒落,而这血液,竟然还是红色的鲜艳。
和地面上那些野兽撒落的血液相比,显然杰尔麦与众不同。
天空之城上,卡修斯激动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哪怕杰尔麦已经受伤了,可卡修斯眼中依然火热。
这才是他要的力量!
零号实验室那群疯子所复刻的,只是地狱的恶魔。而杰尔麦才是真正创造了天使的神!
而天使,是以人的姿态重生!
强大的恢复力根本用不着担心那些许伤势,倒是鲜血的气息散落,引来不少野兽瞩目,只是杰尔麦的威慑,令他们不敢抢夺。
杰尔麦转头看向吾歌,手掌蓦然变成了锋利的尖爪,凑到嘴边一一舔过。
被舔过的爪子就再也不是那纯洁神圣的白色,而是被污浊的黑色,如同…神权物质!
这一刻,吾歌仿佛回忆起了什么,那些肮脏的交易!
查!还有天空之城都逃脱不了干系。
吾歌握紧剑柄,杀气凝聚在周身,血煞战斧凌空暴涨,全界在这一刻发挥到现有的极致。
残暴的血色世界中,无尽的血丝缭绕而上,让吾歌看上去犹如从血渊中刚刚走出来一般,带着凶神恶煞的目光,猎食天使!
提着沾满血色的伏阙剑,吾歌缓步踏出,每前进一次,全界就更加凝实一分。
这是吾歌将九踏运用到了全界身上,并不是单纯增加自己的权值,而是更全面的增幅。
随着吾歌逼近,杰尔麦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全身犹如一轮白色的太阳一般绽放刺目的光芒。
两个人不断提升,不断靠近。
犹如陨石一般对撞。
扭曲的空间在血光和光之间纠缠不清,碰撞所波及的范围近乎笼罩了整个终日上空,无数能够飞行的野兽都被迫降空。
研究科。
科研室内。
凌乱的资料铺撒在地板上,干涸的血液也还没有人清理,也许能清理的人,都已经和外面那些野兽为伍了吧。
不过尸体倒是不多见的,那些研究科的工作人员要么自愿变成了同类,要么以人类的身份被啃食。
只有唯一一个成员还苟延残喘着,那就是胡闻知。
此时的胡闻知就在科研室内的实验区,被锈迹斑斑的钉锥钉在墙壁之上。从手掌,到脚踝,还剩下最后一个地方没有钉住。
那就是额头!
哒哒,哒哒,哒哒…
极有规律的尖锐物踩踏地板的声音传来,每一声都让被钉在墙上的老人心颤。
哒哒,哒哒,哒哒…
距离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清脆,已经能够分明听出,那是高跟鞋踩踏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
突兀的单声,犹如立定一般停顿在胡闻知面前。
有所感知的胡闻知艰难的抬着头,却在失败中放弃了面对眼前的女人,这个漂亮的女人。
“你来了啊。”含混不清的声音带着嘶哑,就是比之野兽的嘶鸣,也差不了多少。
女人摆了摆衣裙的衣角,红色的高跟鞋和这里黑色的血迹形成鲜明的比对。
她右手捋起自己额前的秀发,柔声道:“老师可曾想过自己今日的下场?”
胡闻知愣了一下,居然笑了出来:“哈,哈…”断断续续的笑声犹如卡壳了一般,极难听。
“想过,我当然想过。我想过我会创造神,我亲眼看见了神明诞生,也将亲眼见证自己被神明杀死,真是圆满啊。”
女人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老人放肆的语胡言,没有怜悯也没有悲伤。
胡闻知的笑声夏然而止,得不到回应的说词,是无法连贯下去的。
他还记得那一天,神权物质摆在自己面前时,他的激动和兴奋。
胡闻知还记得当时自己只顾得实验,而忘了自己身后,那个贪婪的男人,正在盯着自己手中的,神之原液。
由24组A级定向基因药剂何成,真正的神之原液!
那一天,胡闻知亲眼看到了神明诞生,魔鬼,天使,都无所谓了。
地狱,终日,都成为了后话。
那一刻,胡闻知被痛苦麻木,钉在墙壁上,亲眼见证了所有科研者被杀,从自己的助理到保安……
胡闻知似乎不想再回忆了,咳嗽着展现自己虚弱的状态。
但可惜,这并不能引发女人的同情。
“就这么绝情吗,伊?能不能看在我快死的份上,给我一个安慰,甚至是一个吻。”
“好啊。”
还不等胡闻知欣喜,脑门上就被冰凉的枪口对着。
“你不配啊,还是下地狱去吧,胡老师。”
错愕的神情只是停留了一瞬,枪声响起。胡闻知被杀死在这个他亲手缔造的地狱之中。
但是托伊皱眉,好像察觉到什么恶心的东西在胡闻知身体了涌动着。甚至还听的到一些咀嚼的声音,就好像是骨头在被咬碎,吞咽。
黑色的液体不断从毛孔中冒出,胡闻知的身体清晰可见的瘪了下去,却又突然涨起。
连带着胡闻知的头都抬了起来,带着淫秽的笑容,笑嘻嘻的看着托伊。
可托伊只是皱着眉,嫌弃的丢掉了枪支。
从腰间掏出一瓶药剂,里面装着的,是妖火,取自吾歌的妖火,而妖火下面,是精密之仪定制的催化剂!
清脆的破碎声响起,哀嚎声间接不断。
“啊,啊,伊,伊!”
恶臭散尽,托伊摆手挥散空气,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