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吗?”
王博士抖落烟头,站起身来走到天台边缘,只是目光始终落在天际。
距离相隔太远,他也不确定异象的结束是否就能代表成功。
但毋庸置疑的是,破空者不会无功而返就是了。
“所以,最终也只能摧毁入口而已了。地狱…呵,还真是让人恐惧的玩意。”
王博士自顾自的说话,末了才想起来后方的战事都快打到家门口了。
只见王焕闻打开通讯,和某处建立了联系。
“怎么搞的?让冯颉那家伙打到我这片了,你要是不行的话,就赶紧退休了,总好过坑自己人。”王博士随意的谈吐,丝毫不见敌人打到家门的慌张,连一点担忧似乎都是多余的。
而王焕闻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调侃一下应天星而已。
“天选赋能藏了很多东西,重离子弹和负能矩阵的逆用都是我始料未及的。没办法的事。”应天星稍一沉思就做出了回应,也算是给出一个交代了。
在人数如此劣势之下,应天星已经竭尽所能的拖延了冯颉的脚步。
“拦不住?”王博士直接了当的问道。
应天星沉吟一声:“嗯。”
补充道:“最多一个星期,就会退守到深度区63区。”
王博士手指轻轻击打在天台栏杆的边缘,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韵律甚至清晰的传入了应天星耳里。
“你们现在应该还在深度区71吧。”
应天星回应到:“嗯。不过今夜可能就会退到70区。”
“好,那就把战场钉死在深度区70区,我不希望见到冯颉的军队有机会踏足这里,你应该清楚,这不是儿戏,也容不得儿戏。”
王焕闻认真道:“你太爱惜羽毛了。战争,死亡率低从来不是光荣!胜利才是。”
“…”
“或许深度区67区更好。”
“不行!一步都不能再退了。精密之仪会提供足够的物资和装备,你尽管拿,尽管用。”王博士下达了最后通碟。
“我明白了。”
应天星没有再讨价还价,因为他大概意识到一件事。
他踩了踩脚下,土很结实,有那么一阵的恍惚浮现在应天星脸上,像这样的失神,在他一生中不多。
“那就在这吧。填埋也方便些。”
于是,在冯颉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凛冬的战士们开始了反击!
从虎之阵。
冯颉看着荧幕映射的地形图,一大片野林而已。
可是地上散落的报告,却揭示了冯颉此刻不平静的内心。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冯颉喃喃道,最近的伤亡报告成几何数的上升,已经到了冯颉不得不重新斟酌战略的地步了。
也是从那时,冯颉意识到应天星不打算拖了。
可这不合理!因为到了深度区63区,才应该是他大展身手的地方,进可攻退可守,才最符合凛冬的利益和应天星的策略。
但事实证明,应天星没有这样做。
“上次见他这般还是在上次吧。”冯颉苦笑道。
多久了?冯颉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应天星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强势的阵仗了,也许是条件不允许,也许是凶名太甚。
久到让冯颉都恍惚,这还是应天星吗?
从虎之阵再现,用最精锐的力量牵制最主力的部队,最后反扑至死。
冯颉太清楚了,因为这可是教科书级的军阵。
现存的每一个指挥官都要拿来当作必修课的内容,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对冯颉来说,这也是他擅长的。
只不过冯颉不用反扑,他有足够的兵力直接用压倒性的优势奠定胜局。不用像应天星那般,还需要谋算,去切割战局。
但是应天星具有的优势也是冯颉没有的。
整整两个顶尖大宗师压阵,这就是切割战局最好的利器,天地大势一起,冯颉根本不敢用人去填补,因为那完全没有意义。
冯颉不甘心。
他猜到了应天星想拖到深度区63去区,进退自如,甚至有后方的水门门主在,还能形成关门打狗的局势,耗死自己这边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可是应天星变卦了,没有任何征兆的变卦了。
冯颉还想用在深度区63区决战时刻的手段,此刻却憋屈到不知道该不该用出来。
他怕没机会了。
切割的三处战局,此刻同时遭受猛攻,远比前几日的战斗要猛烈的多。
伤亡更是让统计都变得毫无意义。
冯颉颤抖着捡起一张报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将应天星逼到这一步,只能说他就算赢了,也不会算是胜利。
这是一场交换而已。
炮火声中,冯颉一阵耳鸣。
他忽然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或者人导致了应天星不得不把战局定在这里。
“所以,你又是为了什么,重新变回了那个冷血的家伙呢?不惜让这些兄弟,都成为牺牲品?”
冯颉走出军营,对着远方看不到的那个人轻声问语。
“这算伟大吗?不,这是悲壮。”
“那就让我为这份悲壮,平添一笔背景吧。”
……
深度区70。
天选赋能的战争部队全部覆灭,而深度区70区被夷为平地,整个地面都开始下陷。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负能矩阵逆用的结果。
这也是应天星所见过的,最庞大的负能矩阵。
以每一个士兵为单位,去铺就的,最恐怖的人形负能矩阵,牵一发而动全身。
凛冬赢了。
但是应天星却并不能高兴起来,他托着天盘,静静矗立在雨中。
是的,下雨了。在这个时间,这个时节里,不常见。
他亲眼目睹了那些经历此战后,有可能踏足宗师的战士们化作飞灰,消失在眼前,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赶来支援的天符脉和梵脉能庇护的有限…
“解脱吧,这个世界太暗了。”
应天星仰起头,哼起一首独属于山门的古老歌谣。
“总有远方盼远方,天涯当流浪。
心里有情锁四方,无语泪满觞。
提剑四顾心茫茫,小船在游荡。
昔年与君共进酒,今朝不见郎。
前路未有商。
…”
……
迷障之地。
陈默找到了!
在善与恶的撕裂中,陈平看到无数的枝蔓在自我的搅碎中暴露了大片的黑暗空洞。
那种直视过去的视感,就好像被神权物质掏空之后。
可陈默明白,那不是。
因为图莱先不说没沾染神权物质,就是沾染了,神权物质能那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如何呢?
他的本质太过恐怖了。
这是那群科研者的疯狂想法,他们创造了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的存在。
善与恶的交锋,亡灵与生命的碰撞。
陈默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那空洞之中。
他不知道进入了会有什么后果,可是他必须进去,才能找到核心,然后出剑。
只有一剑。
陈默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只递一剑就够了。
命王是亲眼目睹他进去的,他有能力阻拦,可是他没有。
因为女皇说过,辅助就好。
而命王多半也猜出了图莱的状况,甚至命王有可能已经从中看出了一些隐秘。
女皇只怕感知的更清楚吧。
深入其中的陈默,不知道命王是何看法,此刻他眼中只有目标,他手中也只有剑。
一名剑道强者,不该出剑迟疑,那是对自己道的怀疑。
可陈默定住了。
他眼中倒映的,是纠缠的人面,在哀嚎,在悲鸣,在狂笑,在痛苦,在沉醉…
“这就是…你吗?图莱?”
“是,这就是我。或者说,我的内心世界,远不止两面。
他们都是我,也不都是我。”
先前的声音再度在陈默耳边响起。
也许是陈默已经找到了这里,所以他才敢于和恶面交锋时,心分二用吧。
“不,是你把他们吞噬了!”陈默不知是处于愤怒还是震惊,颤抖着吼道。
“…你这样说,也对。”那道声音没有反驳,因为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呼,所以,他们也会死的,对吗?”
“这也是解脱,不是吗?”那道声音解释道。
陈默闭上眼,涌动的剑意升腾,逼迫的整个核心都不敢过于靠近,甚至有要下沉的趋势。
“可你凭什么替他们做决定!”
“凭他们还活着,就是因为我。”那道声音很平静。
剑鸣破空,陈默叹息一声,说道:“我出不了剑,对他们不行。”
那道声音沉默了。
在陈默面前,那个巨大的核心,陡然转变,一张张面孔浮现,陈默竟然大半都认得。
而他们传达的意志,陈默也清楚的感知到了。
这是解脱吗?
也许是吧,也许不是。
但在这个时代下,这不是一个选择,而是必然。
图莱不可以继续苏醒了!
陈默闭上眼,脑海中是一幕幕走马观花的片段。
做人,真的很好!
“十年残骨磨一剑,挥度无祥毙梦梁。”
骨剑斩落,带着最锋利的剑芒和数十年的磨砺蕴养,尽数递进核心之中。
核心的表面如同刀入豆腐,轻而易举的穿过,进入内里,那一团火。
“嘭”的一声。
火光乍现,吞没一切。
有时候毁灭,只需要一个刺激就行了,可拯救,需要的,远不止是死亡而已。
所以,这只是解脱,又或者称逃避也不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