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香柚把声音关小了一点儿,然后她就冲着空气开始演了。
“小弟弟,小弟弟,你是来投胎的么?”
“嗯。”
“哇喔,我要有弟弟了!”
“我不给你当弟弟,我不要被针针扎。”
“你别走啊,你给我当弟弟好不好?”
“不好!”
“那你呢,你给我当弟弟好不好,你也很可爱!”
“我也不要被针针扎!”
“对对对,针针扎太疼了,我们去找别的地方投胎吧!”
“还要跟其他的娃娃说,不能投曲招娣的肚子里,你们听,那小娃娃还在哭呢,她身体里有好多针针啊!”
“她好可怜!”
“可是我现在不疼了呀!”
“你们留下来给我当弟弟好不好?求求你们了!”
“不要不要,你不疼是因为你身体里的针针被神仙伯伯拿走了,可不是因为你的娘亲爱护你!”
“我们不要这样的娘亲!”赵香柚用变声器变换了好几种奶音儿,曲氏耳朵里还在单曲循环婴儿的哭声,她根本就听不出来这是在作假。
听到动静儿这帮投胎的男娃娃们要跑,她就急眼了。
“别走!”
“我不扎男娃娃的!”
“是我娘让我扎女娃娃的,说扎了女娃娃之后就没有女娃娃敢投胎到我肚子里,没说男娃娃不投胎啊!”
“你们不许走!”
“我真的不会扎你们的!”
她服用了软筋散,浑身动弹不得,便是说话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很小声。
但是呢。
站在院子角落的秦少安还是听见的。
练武的人本就五视敏感,加上赵香柚只要一有机会就给他的吃喝里加灵泉水,以至于秦少安不但武艺精进了不少,五感也比以前更灵敏了。
曲氏的话音落入他的耳中,他浑身一疼,仿若被扎针的人是他!
他强压着自己个儿心底的怒火,这才没有走到门口去偷听。
秦少安怕,怕小丫头听到动静就停下来。
“娘,娘您快留住他们啊,他们是不是怕爹爹也会扎针,所以才不敢留下来给我当弟弟?”
“不……相公他不知道,你们别走……别走!”
“娘您这么善良,主意一定不是您想的,您快说是谁的主意!”
“娘您快说啊,他们要飘走了!”
“是我娘,我娘说的!”
“你们别走……”
“赶紧走,不要给这么可怕的人当儿子!”
“她娘家人也可怕,我们赶快去跟大家说,谁都别去这两家投胎……”
“别走,别走啊!”曲氏着急得很,赵香柚从空间中拿出迷药往她的鼻子晃悠了一下,曲氏再度失去意识。
她取下蓝牙耳机和眼罩放回空间。
猜测成真,心里不是很好受。
亲娘啊,当时怎么就能下得去手?
这头毒狼,得赶出老赵家,不然怎么跟死去的那个小婴儿交代?
还是……直接杀了她?
赵香柚盯着曲氏的脖子,爬上床伸出小手。
曾经令她彻夜难眠的疼痛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赵香柚的手就不由自主地用力。
她的手很小,可是却很有力气。
“柚儿!”门忽然被推开了,冷风吹了进来,赵香柚转头就见少年顶着风雪进门朝她走来。
少年缓步走到她身边,他的头发上,眉毛和睫毛上都沾着雪花。
他的眉眼一动,雪花儿融成水滴,颤落了下来。
秦少安在床前止步,只朝她伸出了双手。
赵香柚鼻头一酸,眼泪顺着小脸儿就滚落了下来,她松开曲氏扑向秦少安。
被秦少安接住之后,她的小脸儿靠在秦少安的肩膀上,他肩上覆着一层浅浅的雪,冰冰凉凉的,有些刺骨。
“都过去了。”秦少安说。
他没有看曲氏,只是抱着赵香柚往外走。
“你还有我!”他歪头亲了亲小丫头的头发,声音涩涩地道。
把赵香柚抱回她的院子,回到房间关上门,也不点灯,他就这么抱着小丫头坐在床边,像哄婴孩儿一样轻轻地摇着她,一下下地拍她的背脊。
“想哭就哭出来吧!”小姑娘在他怀里噘泣,秦少安的心像是用针扎过,细细密密的疼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三年的疼。
三年间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生怕那些针瞎动弹跑进心肝儿脾肺肾里……
这些事儿吧,她一直都觉得没啥,咋滴不比在末世的时候提心吊胆强啊。
赵香柚不知道,她其实是委屈的。
只是把委屈都藏了起来,深深地埋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不见天光。
可当小少年进屋朝她伸手的那一瞬间,这些委屈便如雨后的春笋一般争相破土而出。
她再忍不住。
她肆意地哭。
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哭到打嗝儿。
最后她哭得累了,才在秦少安的怀里睡着了。
秦少安想将她放上床,可是小丫头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就是睡着了也不松手。
她还不满地哼唧。
他无奈,只好就这么坐在床头,并扯了被子盖在小丫头的身上。
针。
体内的针……
小丫头以前总是动不动就哭得快断气是以为体内有针?
这针还是曲氏这个亲娘扎的!
那现在呢?
小丫头体内的针还在么?
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体内有针的?
秦少安想问,又问不出口。
他不想去撕小丫头的伤疤,如果这是小丫头的秘密,他会帮她守住这个秘密的。
至于说曲氏……
直接杀了太便宜她了,她不是爱往小丫头的体内扎针的么?那么……就让她也尝尝这种滋味儿好了。
还得想个法子让她活得长长久久才好。
第二天赵香柚是在被窝里醒来的,她有点恍惚。
回忆点点滴滴聚齐,她就有点方了,妈呀,昨晚她情绪失控,崽儿是不是看出点儿啥来了?
不然他咋会在自己差点掐死曲氏的时候忽然出现?
她该如何跟崽儿解释?
呜呜呜!
赵香柚将被子扯起来捂着自己个儿的脸,咋整啊她?
好日子没过多久,把最基本的警惕性都给丢了。
她就不该喊秦少安帮她放风,可那会儿他那小眼神儿就那么盯着自己个儿瞧,她能不喊?
根本就没过脑子,嘴上就招呼了。
呼呼……想一想,她好像在崽儿面前很难提起防备心。
总是不由自主地将他当成自己人,无条件地相信他,也不知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